雨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小,而循着那东西走前指明的方向,薛止看见了一条路。
或许换个情景再说是路也太过敷衍,但这的确是他能在这天地一色的诡异幻境中看到的最像是路的东西。提着一把无处发力的剑和一柄残破不堪的雨伞,他甚至没有分毫犹豫就走了上去。
比起来的时候,这条路真的不算多么长,他走了没一会就看到属于外边的晦暗天光,再周遭环境的映衬下居然还有几分刺眼。
等他再度站在那条破旧的雨巷里时,他甚至都没有一丁点实感就找见了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地。
先前给他们指路那人说得没错,只要把这条巷子走到头,哪怕是个瞎子都能找到那毛石匠铺子。不为别的,因为这毛石匠的铺子实在是太过显眼:两扇破柴门,左侧挂了副牌子,上头歪歪扭扭写着毛氏石刻四个大字,然后左右一边一尊威风凛凛的石头狮子,真是随便人用看的用摸的都能找到。
可经历了先前那一遭的薛止没有贸然上去敲门,可还不等他验证自己是否从一个诡谲的幻境落到另一个,虚掩着的柴门倒先开了条缝,露出半张干瘪的脸来。
“有人来了?”
指路的人说过这毛石匠一把年纪了还没成家,那么这门后生了副细瘦眉眼的小老头就是毛石匠本人了。
他的五官透着股市侩的精明劲,留着的两撇小胡子随说话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你在我家门口做什么?”他皱着眉头把薛止上下打量一遍,“没事就快滚,别挡着我做生意。”
就算薛止不挡着,他这院子都快称得上门可罗雀,半点都跟做生意三个字扯不上关系。但他像是对此无所知觉般,眼珠子往外一瞪就开始说瞎话,“你还不走?还不走老汉我可就报官了。”
“小伙子长得人高马大的,没想到做事这么无赖,你还要脸不要!”这头他装腔作势地感慨,那头薛止已经越过他聊胜于无的阻拦进到院子里。
院子不大,因为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石雕而更加难以寻找到空地落足,薛止一进到里面就有几分怪异感。
这份怪异感一直持续到他看见院子左侧那尊石雕。这石雕模样相当古怪,人面兽身不说,拢共只有一手一脚,做出副贴地奔跑的模样。
薛止在看到它的一刹那便认出它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他环顾院子四周,干爽得不像是从半夜起就一直下着雨的样子,而之所以这院子还能保持干爽,问题便正出在这石雕身上。因为它雕的不是别的,正是是旱魃。
旱魃亲临,只怕要整个随州都大旱千里,而这一尊旱魃像虽做不到这步田地,但驱逐点鬼雨还是不在话下。
……
再说巷子外头的穆离鸦。
因为林大的一声叫喊破了他留在车上的术法,使得外头的狐狸老头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这狐狸老头走得很慢,可再如何慢也就十多步的路程,很快他干枯尖利的指爪就碰到了车辕,然后一点点伸向了已经吓得不会动弹的林大。
对任何人来说这都是是非常惊悚的一幅画面:这老头一张脸明明长的是人的五官,但又能清楚地看出狐狸的轮廓来,他露出一副混杂着贪婪、饥渴和狂喜的神情,尖尖的指甲都快要碰到林大的胸膛,只等将其撕开,挖出那颗通红的心脏饱餐一顿。
就在他触碰到林大的前一刻,车内的人轻咳了一声,也正是这一声使得狐狸老头迅速地扭过头
“没想到穆公子也在这里?”公狐狸非常谨慎地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最后硬是挤出个扭曲的笑容,“……真是失敬了。”
他的嗓音非常难听,里边还透着点忍耐后的沙哑,而坐在车里的穆离鸦眼皮子都不抬,“怎么,你认识我?”
虽说他在周家宗祠那胎儿的体内的见过这狐狸的,但他半点都不打算把这件事透露给对方。
公狐狸像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就这么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穆家的人谁不认识?真是巧遇啊。”
“但是某不认识你,要不你先自报家门一下?”
公狐狸眼珠子骨碌转了一圈,立马做出副谄媚神色,“在下只是山野小妖,偶尔出来吃点东西,没想到冲撞了大人物的行程。对不住,对不住。”
不管他表现得多么毕恭毕敬,这谎话都是漏洞百出,但穆离鸦并不打算拆穿,甚至还露出点真情实感相信了的样子,“哪里,明明是某打扰到你了。某只是看你脸色不大好,有些担忧。”
他很有些关切地望着那缩头缩脑的公狐狸,“再靠过来一点,让某好好看看你。”
“是,是吗?还真是……”
“修行不易,要是伤了根本就不好了。”
就在这和气融融的氛围中,公狐狸终于壮着胆子伸过了脑袋。
就在他露头的一瞬间,一抹冰冷的剑光从车内飞了出来,直奔着他的脖子去。
预想中的血花四溅没有发生,倒是有什么长条状的东西啪地落在了地上。穆离鸦甩了甩手腕,不太满意地啧了声,“跑得倒是快。”
差点真的以为对方真的要和那公狐狸精沆瀣一气的林大吓得两股战战,过了好久才敢往那公狐狸消失的方向看上一眼,没想到这一眼就险些让自己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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