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默一边往里边走一边抬手示意他平身,走到桌案後面坐下,而齐佑却站起来微微弓著腰,角度恰到好处,既不阿谀,也不失礼节。
“昨晚我去陈府探过了,那个陈知常也算是个老狐狸,明明他就和陈煜脱不了关系,偏偏三言两语就撇了个干净。”
“陈老爷子毕竟是前朝元老,审时度势那时基本的功力。皇上如今想要扳倒谢家,他若还一意护著陈煜,不是自寻死路吗?”
“呵呵,所以我才说他是条老狐狸。”齐佑因为过於刚正不知婉转,跟朝中上下大小官员的关系并不怎麽好,但是难得的却和萧景默意趣相投,加上萧景默本来的性格便是恣意不羁的,因此与他说起话来,也并不怎麽计较二人的身份之别,言谈间的口气熟稔自在得宛如多年的好友:“现在大概可以确定,那个陈煜,表面上是陈知常的儿子,但是事实上,就是谢询那个‘带著谢家账本的秘密义子’了。”
齐佑听後眉宇间却隐现些许忧容:“只是圣上刚刚在朝中大兴牢狱问罪官员,谢家早已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那个账本要拿到手,只怕还要费些周折。”
萧景默一言不发地转动著麽指上那个白玉扳指,突然笑出了声:“再过三天便是祭灵节了……”尾音拉长,带了点意味深长,一双桃花媚眼勾人似地,狡黠异常地看向仍有疑惑的齐佑,缓缓开口:“也难怪你不知道,当年谢询,可是个痴情的种子呢。其实,如今的谢夫人并非原配,谢大人爱妻甚笃,只可惜结发之妻早亡。当年谢询将妻子葬在家乡──山水明秀的苏州,此後每年的清明、祭日、还有祭灵节,都必定会来为亡妻扫墓,从未中断。”
齐佑似乎是抓到了什麽:“小侯爷的意思是……”
“如果我的情报没错,陈煜根本就不是什麽谢询的义子,他就是谢询发妻所生的孩儿。三天後的祭灵节,陈煜和谢询都必定会上稽灵峰扫墓。”
齐佑眼前一亮:“在这个节骨眼上,虽然是扫墓,但是两人既然碰面,不管谢询有多相信自己的儿子,那麽重要的账本,也一定会趁这个时候拿回来放在自己身边保管著!”
“对,谢询是个小心谨慎的人,别人或者以为他会避著风头,不敢将账本留在身边,但是以他的为人来讲,反而只有藏在身边,才是最安全也最安心的。”
齐佑跟著接下去:“所以明天只要守在稽灵山上,不仅可以拿到账本,还可以人赃并获。”
萧景默笑了笑:“理论上是这样,不过毕竟也只是推测。”
“无妨,下官会做好两手准备,若是到时没有账本,在稽灵山上,神不知鬼不觉先拿下陈煜,也是一样的。”
“嗯,你去准备吧,我把蔚借给你,需要什麽,可以直接下命令。”
“这、这怎麽使得……”齐佑赶紧推却。
蔚是皇家暗卫,只有皇室子弟个中姻亲才有资格以暗卫随行,暗卫都是经过专门训练,武艺过人以一当十,且直接受命於主人,论品级,比他这个左都御史还高,他又怎麽敢使唤当朝平阳侯世子的随身暗卫。
“齐大人不用再推辞了,皇上早有密旨,要我权利配合,此事非同小可,只是一个暗卫,大人不必太过拘泥小节。”
齐佑权衡了一下,终是说道:“下官遵命。”
等到齐佑退出去,书房里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今天是阴天,光线很暗,萧景默坐在阴影里,摆弄著手上的白玉扳指默默发著愣,那样子看起来颇有几分落寞寂寥。
维持著同一个姿势,不知枯坐了多久,才终於“腾”地站起身来,匆匆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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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简若林正头痛不知道该怎麽处理萧景默送给他的东西。
玉石也有,香料也有,配饰也有,还有各种小玩意和那一整叠桃花笺写的情诗,在这个问题上简若林优柔寡断了,既舍不得直接丢掉,想起萧景默昨晚的神情更不敢真正送回去,但是要继续收著,又始终觉得不合情理。左右徘徊辗转反思,仍是不得其果。
睹物伤情,简若林越发觉得,自己自从碰上了萧景默,便越发地小家子气起来。
还记得不多久以前,自己的生辰,那人笑弯了一双桃花媚眼,几乎谄媚地端著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捧到他面前,那个时候,别说是心若铁石,就算是万年寒冰也该被融化了。简若林那时候被长寿面的热气蒸著,心中仿佛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再加上满天盛放的烟火……那种心情,到死都忘不了。
萧景默讨好似地蹭著他,在他耳边低语:“若林真想谢我,便也替我做一份香粉吧。”他便记在了心里,费了许多功夫,才终於做出这种独一无二的味道。
想到这儿,简若林的手不自觉地就抚上了匣子里暗紫绣金的香囊。
鼻端萦绕的香气,清淡怡人,正是三月桃花绯飞之时的暗香浮动。
简若林原本以为已经平静的心也蓦地突突跳动起来。
“在看什麽?”
声音突然从身後响起,於是“趴”地一声,简若林刚刚拿起来捏在手心里的香囊在惊吓中自手中脱落,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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