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中隐隐带着些不耐之意,仿佛在轿子内坐得久了心生烦躁。
“回……回大人,快……快了……”轿外传来颤颤巍巍的回话声,听这话音倒比他这个坐在轿内被挟持的人还要紧张些。
刘平语气不耐的应了一声,倏又开口道:“这味儿我闻着倒像是春芳斋的包子……也有些日子没过来吃了,先停下、去买个来再走罢。”
轿子摇晃了一下,非但没停、反倒是更快了些,外头答话的人也换了一个,“春芳斋可隔这儿好几条街呢,大人久未回京,兴许是记错了……要不您看这么着,小的们先送大人的到府上,再买了来送去,这还快些。”
不待刘平开口,那人又压低了声音,语带深意地补充道:“这包子总是能吃着的,不急在这一会儿。大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知道外头的人起了怀疑,刘平也只是沉声地催了一句,然后便不再说话,侧耳去听那外头的动静,推测这自己的方位。
——城南近郊……
听着外头似要出去城门,刘平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正待开口,那轿子倏地转了个弯儿,又走了一段,速度慢慢地缓了下来,似乎是进了哪家的宅院。
等轿子停下,外头传来了一道女声:“大人,请——”轿帘也被撩开,露出外头的景致来。
刘平皱着眉头打量这座宅院,眼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怕是萧家的府邸……
他虽是得罪的人不少,但这里头绝对没有萧家人。倒不是他同萧家有何渊源,而是十数年前,宣州一役,萧老侯爷并两个儿子悉皆战死,萧家本就人丁单薄,经此一事,真的是绝后了。
——他刘平就是再能耐,也没法子得罪死人啊。
不过看这态度,倒不像是来找他麻烦的。眼见着就要见到正主了,刘平也没有浪费口水再打探什么消息,而是静默地跟着引路的小丫鬟,进了一件屋子。
屋内早有人等着,出乎意料的,竟然是个女子。
萧家这一代,确实还是有位姑娘的……刘平神色一肃,忙行礼道:“下臣参见栎王妃。”
萧娴听了这个称呼,手指一颤,原本就有些难看的脸色更加僵硬,缓了缓才勉强勾起了个笑来,道:“刘大人莫要多礼。妾身此次请大人前来,实在是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这请人的方式,还真够稀罕的。
刘平正待接话,余光瞥见几个侍立的丫鬟都悄悄退下,不由面皮一僵:虽然早就听说栎王妃为人不拘礼法,可这孤男寡女的……也太……
他这边正神游着呢,只听对面萧娴语气平淡地开口道:“大人断案如神、不惧权贵,朝野上下无人不晓,妾身……”
这话虽是夸奖,但教萧娴说来,却仿若背书一般,干巴巴得听得瘆人,刘平面皮抽了抽,忙开口打断她的话,赔着笑脸道:“……王妃若是有事直说便可。这般‘盛赞’,下臣可消受不起啊。”
萧娴被这般打断,倒也无甚不快之意,她微微垂下了眸子,低声道:“大人既已回京,那蓟州的案子……想必是有些结果了?”
刘平脸上还带着那笑,但心中却是一凛:他去蓟州奉的是密旨,对外说法可是回乡探亲……再加上他这才回来,就被抬到了萧府……
这个栎王妃,到底想干什么?
“王妃说笑了,下臣可没听说过什么蓟州的案子?”虽是心中思绪万千,但他的脸上倒是一派纯然的疑惑,似乎真的不知道萧娴为何会说出这般话来。
萧娴并未搭他这话,而是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一物,轻轻地扣在桌上。那涂着丹蔻的手指微微颤抖,顿了许久,才一寸一寸地抬离桌面。
被留下的是一枚印鉴,再听萧娴方才的那话,刘平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个可能。
对面传来一道艰涩的语声,“大人……不看看这枚印么?”
刘平面上露出些尴尬的笑来,磕磕巴巴地道:“这……这……不好吧?”
萧娴此刻可没有什么闲心陪着他做戏,面无表情地对视回去。刘平倒真生出几分尴尬来,到也没继续演下去,而是缓缓地收起笑来,从袖中取出一条帕子,小心翼翼地将这枚印鉴托起查看。
刘平虽是早有心理准备,但看清那印上的图案后,还是忍不住一个哆嗦——
这安王的印鉴也不知何时竟成了烂大街的东西了,他单单这个月,就在三个人手上见了三个:安王本人一个、吴明业一个、还有现今栎王妃手上这一个。
他看了半晌,方才抬起头来,向萧娴正正经经地行了一礼,正色问道:“敢问王妃,这东西……您是何处所得?”
萧娴闭了闭眼,浑身都颤抖了起来,隔了好久,就在刘平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之时,极轻地吐出了一句气音——
“……栎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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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季怀直看着刘平新呈上来这份调查结果,脸上的是如何也掩不住的惊异……比起手中的卷宗上,他的心思倒是放在刘平身上更多些:这还真是厉害啊,他盯着这么些年,都没抓住栎王一星半点的把柄,这人一出马,几个月就查得利利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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