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媛见状,不由笑斥了一句,“你这丫头,就见不着你父皇夸别人。”
季尧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哼哼了几声,难得地扭捏着没有答话。
……
赵媛这一胎的开始的时候,着实没有什么反应,吃吃喝喝一切如常。可没过几个月,突然开始吃什么、吐什么……肚子一天天地大起来、整个人却一日比一日地消瘦。
季怀直急得没法子,日日追着太医问,也只得到些模棱两可的托词、并几副安胎的药方,喝了也没甚用处。
赵媛这般景况,季怀直着实放不下心,最后都除了朝会和召见大臣,余下的事务皆在坤德殿内处理了。
所幸,过了一段时日,赵媛总算是能吃下点东西了,虽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到底比先前好了许多。
……
季怀直按照太医的嘱托,常带着赵媛出来走走,不过赵媛身子弱,他也不敢带人走太久,每次也只在坤德殿的附近转转。
这日,两人正一面在外头转着,一面商讨这这孩子的名字,说了几个字都觉得不错,倒是一时斟酌不定。
季怀直见赵媛脸上现出些倦色,忙引着她往回走,一面劝道:“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明日再想也就罢了。”
两人正说着,远处一个黑点渐近。能在宫里头这么肆无忌惮地跑的,不做它想,定是季尧华无疑了。
两人也在原地站定,等着这丫头过来。等看清了她的情状,季怀直脸上不由生出些愕然。
这孩子头发散乱,脸上一道道的灰印子,浅色的衣衫上也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印痕,鞋面上精巧的绣纹早就被泥糊得严严实实。
季尧华虽然平日就喜欢跑跑跳跳,但好歹也是个女孩儿,总归会注意到自己的模样的。今日这般形象,季怀直还真是第一回见。
一旁的赵媛显然也被季尧华的模样给惊住了,问话的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飘忽,“你……这是去哪儿了?”
季尧华堪堪停在距两人三步远的地方,献宝似的捧出一个鸟蛋来,兴奋道:“我要同母后一起养娃娃!”
季怀直:……
他默然无语地盯着季尧华看了半晌,不知是该鼓励这孩子多多探索呢,还是要说服这她——这蛋经了她手,十有十成是孵不出来的。
他正思索间,跟着季尧华的宫人也追了过来,见了这边的情形,忙不迭地向着帝后行礼请罪,季怀直也就顺势带过了这个话题,摆手道:“……你们先带她去梳洗罢。”
又点了点季尧华的额头,笑道:“小花猫……你脸上要再多几道,你母后同我可就认不出你来了。”
季尧华捂着额上被戳的地方,退了几步,冲着两人笑了笑,正待开口,却想起什么似的、动作一顿,随即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道:“尧华先行退下。”这才在一众宫人的拥簇下,缓步离去。
身后,季怀直同赵媛不由对视一眼,双双摇头失笑。
……
季尧华沐浴之后,也不等头发晾干,就披散着一头湿发跑来了坤德殿。
殿内,赵媛正拿着一块大红的缎子比划着,打算为肚中的这孩子做件小衣裳,她见了季尧华头上的湿发,不由斥道:“你这孩子,就这么跑出来了?过会儿可该嚷头疼了!”说着,转身唤了一句“绿玉”。
绿玉早就拿了巾子在手上,闻言连忙上前。季尧华也乖乖地坐到了镜台前,冲上前来的绿玉笑道:“多谢玉姑姑了。”
她一面由着绿玉擦着头发,一面从镜中看着赵媛地动作,盯了好一阵儿,突然指向赵媛手里的东西,恍然笑道:“这个,这个,我也有!”
赵媛怔了怔,抬头看向季尧华,眼神渐转温柔,摇头笑道:“倒是难为邹妈,竟还收着这些东西。”
两人闲聊几句,季尧华就坐不住了,伸手捞起妆奁里的钗环,对着铜镜比比划划。
绿玉也将头发擦得差不多,正拿着木梳一点点地顺着她的长发。
赵媛抬头看见她的动作,眼眶不由地有些发热,她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温声问道:“尧华,母后给你束发可好?”
季尧华不解回头,目光落在赵媛隆起的小腹上,迟疑了一阵,“……母后身子重,还是不要久站了,玉姑姑梳得就很好。”
话音刚落,就忍不住轻“嘶”了一声,原来她这般转来转去地不老实,绿玉一个不留神,扯到了她的头发。
这一声之后,绿玉忙跪下请罪道:“奴婢该死,求殿下赎罪!”
季尧华还未说什么,赵媛已经先一步走上前来,冲着绿玉轻道了一句,“你这丫头,总是毛手毛脚的。”
说着,便顺手接过了梳子,将人打发了下去。
赵媛既已站了过来,季尧华也不好再拒绝,只得老老实实地做了个端正,由着她的母后顺着她的长发。
一下、两下……赵媛一点一点地顺着她的长发,但持着木梳的手却渐渐地开始颤抖,眼中也有水意渐涌:她想过自己给女儿束发的场景,却不是现在,而是数年之后——她出嫁的前夕,那一定每一下动作,都满含着祝福与不舍、期许与担忧……可她却等不到那一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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