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觉得自己活不过今年_岁既晏兮【完结】(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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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后不在身边,要听父皇的话;以后可不要如此任性了,沐浴之后,要把头发好好晾干;礼仪不愿意守着也没关系,你本就是大魏的公主,无人敢说什么;不要总是同杨家小子疯玩,舞刀弄枪的,若是伤着自己可如何是好……

  想说的话太多,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她张了张嘴,唇形缓缓变化——

  ……对不起。

  心底一遍一遍地默念着这三个字,理着头发的动作也又轻又缓,生怕扯疼了这孩子。

  “母后?”赵媛只是一个劲儿的理着头发,却没有束发的动作,季尧华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太医说了,您不能久站……”

  积蓄了许久的泪水沿着面颊低落,赵媛使劲眨了眨眼睛,用着与平时无二的语气回道:“不久的,很快……”

  她抬起一手、拭去面上的水痕,然后才轻轻拢起季尧华的长发,手指穿梭,不多时,便挽起了一个精致的发髻来,随即又将视线落到了桌上的妆奁之上,里面的发饰精致细巧、件件都是精品,赵媛低头端详了一阵儿,却抬手拨弄了一下上头的暗门,露出了最底下那一夹层。

  那里面,一个木簪静静地躺在锦垫上,这簪子似乎就是普通的桃木雕刻而成、也并非大师之作,上头只有几道粗糙的祥云纹路。对比其它做工精致的发饰,这簪子显得寒酸极了。

  赵媛却珍而重之将它取出,轻轻摩挲了许久,然后才将它插到了季尧华的发间,她按着季尧华的肩膀,微微俯身,直到镜中映出了两人相似的面容,她对上季尧华映在在镜中的眼眸,绽出一个温柔的笑来,“尧华看看,喜欢么?”

  ……

  绍德十六年,冬至,皇长子季尧念生。

  是日,皇后赵氏薨,谥曰孝烈。

  这日的天黑得格外早,冰凉的冷风穿过窗隙,就连烧着火炭的殿内也并无多少暖意。季怀直只觉得眼前一阵空白,那禀报的话语在他耳中来来回回响过数遍,他才迟钝地领会了其中的意思。

  悲伤、痛苦……还有随之而来的愤怒……是对他自己的。

  他早该发现的:身形的消瘦、面色的苍白、还有那一反常态的依赖……如果他能够再留心一些,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这般情形。

  眼眶一阵热烫,他缓缓地转了转视线,对上了季尧华的面容,那孩子茫然地站在原地,似乎还未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怀直深吸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父皇在呢……”他这会儿才发现,这孩子的身子正不自觉地打着颤。

  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婴孩哭声,季尧华低低地唤了一声,“母后。”这一句话后,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她突然开始嚎啕大哭,一面哭,一面抽抽噎噎地喊着:“母后……母后……”

  她不断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仿佛只要这么喊下去,那回应她的人就会再度出现。

  第40章 念儿(周三)

  承明殿内,季怀直正召了礼部尚书商讨年尾祭祀之事,李福突然从外头匆匆走来,在季怀直耳边轻语了几句。

  季怀直脸色当即一变,抬头看了礼部尚书一眼,那尚书见状,不待季怀直开口,就忙忙地寻了个由头告退。

  季怀直此刻也顾不得感慨这些人察言观色的能耐了,抬起脚来就往后宫走去,一面走着,一面转头冲李福道:“昨夜不是已经好些了么?这会儿怎么又发起热来了?”说的是他的大儿子季尧念。

  这个用他母亲生命换来的孩子,却并不十分健康,从会吃饭的那时,就开始喝药,身体差到每逢换季便会大病一场。

  不过,他问完也知道自己这是为难人了,李福既不是大皇子的近侍、也不是看诊的太医,指望他说出个一二三来,显然没什么可能。

  他冲李福摆了表手,示意他不必回话,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赶去了永康殿去,季尧华比他们来得要早许多,此刻正温声哄着她弟弟喝药。

  床上那孩子面团一般的脸上,正泛着淡淡的红晕,小小的五官皱成了一团,显然是对面前的汤药十分抗拒,季尧华左哄右哄,他才伸手接过碗来,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旋即嘴里就被塞了一颗糖块。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一缓,对着季尧华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来。

  季怀直看着这姐弟俩的互动,暖心之余,也不由生出些酸涩来……虽说是长姐如母,可季尧华也堪堪十余岁,仍是个孩子罢了。

  “父皇。”念儿抬头瞥见季怀直的身影,不由开口唤了一句,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季尧华听到他的喊声,也不意外,轻轻将药碗放到一旁的小几上,方才转过身来,福了一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季怀直看她这稳重规矩的模样,又是一叹,不待他深想什么,转眼就看见窝在床上的念儿也扎挣着要起身、跟着行礼。季怀直忙上前一步,按住了这孩子,“还病着呢,快别起来折腾了。”

  念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睁大了眼睛盯着季怀直,生怕一晃眼这人就不见了。季怀直见状,不由失笑,抬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哄道:“快睡吧,父皇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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