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拖长,宋桥的局促便显示出来了。
寻洛瞅准了空子,一个翻滚,从那湿软的地面上滚过去,停在了楠木树下。他背后门户大开着,宋桥妖刀掀起的风已至耳后,他却不管不顾伸手去够那火蒲草。
只差一点。
一阵微风从耳边拂过,一只修长如玉雕的手忽地出现在眼前,一把连花带叶提起了那草,还顺势捡走了柳叶短剑。
寻洛慢了一步,手伸过去正好扑了个空。
同时身后骤然响起刀剑碰撞的铿锵之声,宋桥的招式被人制住了,似乎是有其他人加入了战斗。
他没去管身后,只震惊地抬眼,瞧见一角白色的袍子飘过,一把沙沙的嗓子温软响起:“是我的了。”
怒火一下上了头,寻洛猛地起身,面无表情地瞧着面前的人,冷声道:“还给我。”
梅寄眯起眼看他,挑起嘴角,在渐渐暗下来的天光里细细瞧了瞧那短剑,笑:“还给你?这短剑我认识,似乎是蜀中一故人的,正好我要去蜀中,便替他收着吧。况且我是在那树下捡到的,怎地就变成你的了?”
寻洛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杀意满溢,梅寄无所谓地笑笑,声音却是漠然:“真以为自己还是从前那个寻洛么?回天门的路都给你铺好了,也能被你自己糟蹋成如今的样子。算我看错你了。”
明知他是故意激怒自己,寻洛还是压不住心头的火,一招出去虽无内力,却也是拳下生风。
梅寄却轻轻巧巧避开,回身抓住他手腕,顺势凑近了,轻佻地朝他耳朵吹了一口气:“武功回来了再来找我吧,这药草,我便笑纳了。”
寻洛反手用肘部去撞他,脚下往后一踢,却通通落了空。
梅寄说完话早已迅疾掠开,瞬时已正站在那头顶的空洞之下,朝着战局朗声道:“云儿,走了!”说着便腾了上去。
祁云显然未曾注意到寻洛与自家师父方才的对峙,听见声音抬头一望,想要抽身,可那妖刀的招式密不透风。宋桥虽是以一敌三,他此时竟也是难以退开。
梅寄见状轻啧一声,伸手扔了一发暗器。
祁云心里担心这几个人,却又不得不走,借了梅寄这一击,还是匆匆撤出了战局,路过寻洛身边之时喊了声:“寻大哥?”
寻洛没反应,只垂眼看着地面,整个人几乎要化作寒冰。
祁云怔了一下,见他这样子心里忽地有些害怕,但还是咬咬牙,上前在他身后轻拍了一下。手放下来时,顺势将什么东西偷偷塞进了他半握的手中:“寻大哥保重!我们一定会找出法子救你的!”
梅寄又催促了一声,祁云赶忙踩上洞壁腾起,出了山洞,转眼已不见踪影了。
这师徒俩来去匆匆,竟一来就将那火蒲草摘走了。
宋桥气急败坏着,又苦于与守言打不出个名堂来,见寻洛似乎正在恍惚不设防,且明秋月离他又远,便扬手蓄了力,直直将妖刀朝着寻洛掷了过来。
、
雪已满了太行,除了直立的崖壁仍旧是一片黑黢黢,整个视野皆被裹了银装。
此时在一方崖壁之上,有一人吊了根绳索,借着轻功,一手扬起,狠狠将一把长锥钉入那崖壁上,勉力将自己固定在了那方雪白中间。
他着了一身黑色,若是远远看去,便像是白色中间误染了个墨点。再往下看,是万丈深渊。
顺着绳索望上,瞧不见人影,只依稀看得见有一方大石稳稳立着。庄宁儿腰上系着绳子,正躲在那大石后面,一脚蹬在前面的高坎上,借了山石之力,稳稳拉着那绳子。
风声灌进耳朵,饶是绳索够粗,她的力气够大,心里也是没着没落的一片恐慌。
下面吊着的,可是当今蜀王萧瑾,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她一百条命也不够赔的。
虽然这王八蛋下去时说过生死有命,死了也不怪她,可若真出了事,空口无凭,来了俩却只剩她一个活命,死鬼已不能作证自己说过些什么,到时皇帝再不喜欢庄九遥,想必也是追到天涯海角都要活剥了她的皮。
她此时咬着牙用着力,同时心里五味杂陈着——虽说希望寻洛能活下来,却又不愿意看着庄九遥如此乱来。
自从遇上寻洛,庄九遥就跟从前不一样了,以前他笑起来总让人觉得心里没底,现在却是鲜活多了。
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将他看作自己的大哥,只希望他能安稳便好,他能开心了,她也会开心。可如今事情却不一样了。
她不愿意比较,可那是事实,相比寻洛,自然是庄九遥更重要些。
可他现在是拿了自己的命在赌,又是个做了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两相矛盾之下,庄宁儿干脆闭上眼睛任他爱怎样便怎样吧。
自己一个当丫头的,还真能拦住他不成?
此时崖壁陡坡上的庄九遥正在兴奋着,他刚刚用手挖开了那崖壁上头堆积的雪,露出了下面一朵埋在冰雪里的小花。
那花几乎贴着土开出,只有花不见叶,花瓣藏在那柔软的积雪之下,不过半个巴掌大小,通身红色,红到他几乎觉得灼眼。
寒风中开不了口,也不敢大声喊,他便扯了扯身上的绳索,上头庄宁儿也摇了摇。
确认绳索是结实的,他便拔出了长锥,要拿它去挖石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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