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腿上搁着一支鱼竿, 线连着钩正沉在河里,只要有鱼上钩,立马就会有动静。
但鱼总也不肯上钩, 那人像是不耐烦似地,终于忍不住从脑后伸出右手, 在旁边的草地里摸了摸, 折了根草枝在手上把玩。
一只浑身羽毛乌亮的乌鸦在不远处的柳上枝上百无聊赖地看着他, 看得眼睛快成了对眼。
没办法, 主人非要让它盯着这人, 它能怎么办?
忽然那人没来由嘀咕着骂了一句,掀开了脸上的荷叶,露出秀逸的五官。
只是五官带着一片浅浅的绯色,似乎沉浸在某种忿忿的情绪之中,略显狰狞。
“等明天你醒过来, 自然就会羞死了。”
陆一鸣脑海里总不断地回响起昨晚意识丧失之前听到的最后那句话。
像有人在他脑壳里装了台留声机一般,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播放。
低沉的磁性嗓音,带着浓浓的嘲讽。
每重复一次,说话人在说话的时候喉结微动的样子便脑海中映出,而在那句话之前那些不堪入目的情景自然又会重新浮现一次。
哪怕他不停地强制中断抑或是抹掉那些画面,仍是止不住这一遍遍地回放。
他倒是没被臊死,却是快要被气死了。
他怎么敢?!
“混帐东西。”
又骂了一句,陆一鸣恨恨地揉了揉被扔在一边的那片荷叶,那上面残留着微妙的热度。
像是要沲恨般,他把手里搓干净了的草茎的末梢放到了嘴里,以牙用力地咬起来。
想不到他陆一鸣千养万养,竟养出这么一个敢上房揭瓦的东西来。
他自问脾性算好的,没受过气,也向来很少与人置气。
虽不说出身豪门,但从小也算众星拱月倍受宠爱,哪怕出了门,外人哪个不对他以礼相待?就算是赵宏声这样坑他家财的泼皮无赖,表面上也是客客气气。
更何况是这么个他真心相待的……的狗东西。
啧,一身好涵养全败在这个狗东西上了。
其实怪也得怪陆一鸣自幼以来的恶趣味。
小时候灵异志怪之类的话本看得多了,总喜欢捡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回家养,想看看能不能养中一两只妖怪,虽不指望什么报恩之类,但说不定会好玩得很。
现在似乎真被他养中了一只,却不像书里那么有趣。
倒是可气又可怖了。
遥想当初把人,不,把这东西捡回来的时候明明看着还算乖顺。
怎么越养越出格了!
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陆一鸣还认真地反思自省了一番,实在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粮足觉饱的,除了偶尔逗逗他,有哪里对不起他了。
所以问题必定不在自己身上。
之前陆一鸣也曾察觉到点什么,一度怀疑金叵罗是个吸人元气的妖物。
但若是失了元气,不该是形容枯槁无精打采的么?自己的气色一直好得很,精神更是朗朗。
眼下这么一看……
难不成吸的……是精气?
陆一鸣咬了咬牙,颊上刚褪下不久的绯色又浮了上来。
有一类专门以淫|人修道的妖魔,古书上说得多了,《金陵地方志》也提到过。
那天晚上在钟楼上,金叵罗和花莫言约定之事,该不会也与此有关吧?
一想到花莫言不知是否背着自己和金叵罗行了什么苟|且之事,陆一鸣打了个寒颤。
自己果然还是太大意了。
对了,今天陈姐要和那个狗东西去南边的村子里办货去,那陈姐该不会有危险?
嘴里的草茎被他猛地一下咬断。
“把这个箱子也放一起。”
陈姐刚和金叵罗在大门口把东西收拾好,坐上了雇来的马车上。
去落鸟村,这辆马车也够用了,还实惠。
车夫还没开始挥鞭子,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大叫着“等等!”
陈姐掀开帘子循声一看:“哟,少爷回来了。”
陆一鸣气喘吁吁地跑近跟前,二话不说跳上了车,指着金叵罗说道:“你不用去了,留下来看家护院。”
金叵罗还没说话,陈姐已经率先开了炮:“我们这是要去村子里跟采药人家办货去的,有好几大箱呐,他不去谁帮我搬哪?我一个弱女子搬得了那么多?”
哎呀,平时呼呼喝喝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是弱女子了?
陆一鸣指指自己的胸膛:“我搬。”
陈姐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你?以前老爷在世的时候让你跟着去的你从来不去百般推托,现在转性了?”稍顿,一双杏仁眼上下打量了下他,“就你这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还懒得不行,我到时候八成还得伺候你,你跟着去不是碍事么!你是不是……”
“陈阿弟!”陆一鸣忍不住打断,清咳两声,“你够了啊,我还是不是你家少爷了。”
陈姐说话向来不留情面,平时在家里骂骂就算了,但这里毕竟这还有外人呢,居然一点面子也不给。
陈姐偷瞟了车夫的背影一眼,气得直咬牙:“说了别叫我全名!”
这个名字是陈姐的逆鳞,从不让外人知道。
名字是她爸给她取的,本该是“娅娣”俩字,但毕竟没什么文化,最后愣是在落户时写成了“阿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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