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姐手里有什么东西不小心掉到了车厢底面的木板上,在地上滚了两圈,停在陆一鸣的鞋前。
陆一鸣正要起身帮她捡起来,斜对面的人已经抢先一步,弯下腰用指节分明的食指和大拇指将东西捏住,原来是一枚白银顶针。
陆一鸣的身子已经向前微倾,猝不及防地跟半蹲在身前、微微抬起头来的金叵罗打了个照面。
上车以来,陆一鸣刻意避开金叵罗所在的方位,一个正眼都没瞧过他,不曾想这一个不小心就对上眼了。
心头一跳,刚想把视线转开,却想到他昨晚的挑衅,于是硬生生把视线停在了对面人的惯性带着嘲意的目光中,小心地控制着脸上每一块肌肉组织,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哈,怎样?想羞死我,我偏不遂你的愿。
两人的目光在安静的气氛中微妙地交缠。
金叵罗忽然先垂下眼帘,无声无息地笑了一下,像没感受到陆一鸣视线中的剑气似的,起身把顶针还给了陈姐。
第66章 办货
落鸟村在清泉县最南端。
人们常常戏称地图上的清泉县活像一只独脚雀,那么落鸟村便是这雀的指甲尖最末梢的那一个尖儿。
这村再往南走就是连绵的山脉, 而且都是奇峰险壁, 地势陡拔, 飞虫繁多,走兽层出。
这些山也因人迹罕迹加上地形险要、气温独特而盛产各类药材,落鸟村一些身强体壮、善于攀爬的村民便索性干起了采药的营生, 毕竟是拿命去搏,所以收获颇丰。
虽说常有药贩子从各地进了药材辗转卖给各大药铺, 省了车马劳顿的功夫,但是一般量少而且成色不一定好。
以前陆老爷在世时就不爱买药贩子的东西, 就喜欢让伙计去各地采买,一来省去药贩子的抽成,多了人力车马费, 本钱差不多;二来往往自己亲自挑成色要好得多,这也是很多坐馆大夫喜欢当陆记主顾的主要原因。
这块招牌是万万不能砸了。
陆记药铺每年总要来这里办几次货, 有固定的几户农家供货, 这几户农家有时也帮其它村民寄卖些散货。
从前陆记鼎盛时, 办这些货是用不着陈姐亲自出马的, 只需偶尔跟过来熟悉一下供货的人家, 点个帐罢了。
不过,今非昔比。加上药铺里的伙计新近又添了一个,陈姐实在不想再费钱多雇帮手了,所以都是带着金叵罗出来采买。
“这是什么?”赵玉贞跟着一行人进了一户农院,看到农家摆出来的一些干枯微黄的根茎, 不由好奇地捏起一块来闻。
“别见了什么就摸,不怕有毒?”陆一鸣一把夺去放回到筐里,“可不是什么药材都能随便乱碰的。有的药材,摸了轻的烂手,重的……烂你肺腑。”
赵玉贞吓得脸都白了:“这,这个有毒?”
陈姐在旁边看成色边说:“别听他吓唬你。这是当归,补血润体用的。”
来落鸟村进得最多的就属当归和三七,这两类药材用途广,销量大。
东村的丁家供的当归和三七也是最多的,所以陈姐总是要头一个来他们家里进货。
陆一鸣笑道:“就她这样东摸西摸的,没点防备,真摸到毒草还了得。”
“我是不懂,但我可以学的。”赵玉贞已经开始下定决心回去请老师教授一些药材知识,毕竟要想当药材铺的东家奶奶,一窍不通可不行。
“去去去,谁要你学了。”陆一鸣毫不留情打碎她的决心,“就你这脑子是学不会的了,还是好好跟你那些姐姐学学怎么打好马吊吧。”
他今天就成心要气气赵玉贞,要能气跑那就最好了。气不跑,那才麻烦了。
“哼,我偏学给你看。三个月后,你再来考考我。要是难不住我,就到我家来提亲。”赵玉贞倔上了,说完眼珠子小心翼翼地朝陆一鸣转了转,“怎么样?敢不敢?”
从小到大每次二人见面,陆一鸣就常以损她为乐,常常把她气得七窍生烟,但也不知怎的,她从来都记恨不起来。
以前她还是识趣的,因为家里肯定不同意她给人家做妾。陆一鸣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她也只能望而却步。
自从听说柳家和陆家断了婚约,这件事情就截然不同了。
难得最近两人走得这样近,这样的机会可谓千载难逢。
在场人闻言皆为之一怔,随即整个房都安静下来。
除了陆一鸣结结实实翻了一个白眼、金叵罗面无表情外,其余一个个都是一副忍俊不禁等着要看好戏的模样。
“哎哟,我好怕啊。”陆一鸣咧嘴讥诮起来,“你臊不臊!你看看这里,一,二,三,四……”他手指朝在场的人包括农户家的孩童在内都点数了一遍,“这里足足有九个人,你不嫌丢人么?”
“不嫌。”赵玉贞应得清清脆脆坦坦荡荡。
赵玉贞读过省城的女子学校,受过新文化的熏陶,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厌倦透了,心里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既然男未婚女未嫁,为什么不能主动争取?
“……”陆一鸣头痛起来,指指自己,“丢人的是我!”
你不嫌丢人,我嫌啊。
“哎呀吵死了!”本想专心看药的陈姐终于忍无可忍扯开嗓子一通大吼,手指一戳陆一鸣,“嫌丢人就滚出去!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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