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
“他的话,一向只能信一半。”女人不紧不慢地说道,“所以我留了后手。”
“你是说那只地狱恶鬼?你不是怕碍事把他忽悠进了梦里?”猫慵懒地伸了个腰,冷哼,“再说,它现在只能算半只鬼,能顶多大用。”
女人揉了揉它的头,轻轻地说:“嘘——先看好戏吧。”
那两头猰貐已经各自完全从地底钻了出来,像刚从泥淖里爬出来的狗一样,甩着头和尾巴,抖掉身上的土块。
“阿金,你还在吗?”
陆一鸣大声地问了几次,都不再有人回应。
对了,阿金刚刚似乎说过一句……
——我快要醒了。
也就是说,阿金刚才也在梦中?!
所以才能与同在梦中的陆一鸣说话甚至相见。
现在约莫是醒了,便不能再与自己对话了。
意识到只剩自己一个独自面对,陆一鸣一阵没来由的恐慌,抱住头蹲下来,懊恼不已。
这间大堂原本连接着一个回廊,走过去便是陆一鸣和金叵罗的卧房。
但现在,连接回廊的侧门却不见了,大门前又是个熔岩深坑,所以他哪里也去不了,只能在大堂里来来回回地踱步子。
他把屋里每一寸都走过看过,却仍不得要领。
不行,现在要放弃还为时过早。
他重新站起来,屏着呼吸拎着煤油灯细细地看着屋里的每一处。
这间屋子左右的摆设是完全对称的,每一件家具陆一鸣都熟得很,愣是看不出任何异状。
陆一鸣扶着桌子长吁短叹。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一桩接一桩。
他不单应接不暇,更是无暇消化。
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正经历着什么。
嗯?
……掌心触感有些不平整。
这上好的黄花梨木家具原本雕工漆相都极好,触之温润细滑平整,只可惜也有些年头了,三不五时磕碰,落下了不少痕迹。
陆一鸣抬手一瞥,原来是一道月形凹痕。
他想起来,那是自己哪天心情不好砸了个杯子砸出来的。
不过,为的哪件事发了脾气……他也是记不清了。
等等。
陆一鸣脑海中闪过什么,有如一道闪电劈亮了整个脑瓜子。
他记得,那道凹痕应该在桌子的右角。
但现在,它分明在左角。
……这应当就是蹊跷之处了吧?
心头有些雀跃。
凑近所有的家具一一细看。
果然,这屋子的东西,左右方向与自家全是反的。
像是……
像什么呢?
镜像。
照镜子的时候,镜子里的右脸,是人的左脸,镜子里的左脸,则是人的右脸。
同理,这些东西,都像是镜子里映出来的一般。
镜子!
陆一鸣高兴得要跳起来。
但随即他想起一个让他瞬间萎下去的问题:这里并没有镜子。
是不是还有哪里漏看了?
一定是这样。
陆一鸣左右顾盼,趴到地上,钻到八仙桌和椅子底下摸索,仍然是扑了个空。
起身时脑袋被桌子磕了下,把他磕得眼冒金星,煤油灯都掉到了一边,只得摸着头瘫坐。
不经意地一抬眼,眼角瞥到门上有什么东西在晃动。
瞪大眼睛定睛一看,门框上方正悬挂着一小面六角镜子。
镜子被他刚才随手掉在地上煤油灯跳耀的光照的火光攒动。
陆一鸣失声大笑,顾不上那么多,直接窜起身抡起一把椅子,用力朝门框上方砸去。
哐档!
六角镜碎成十来片哗啦啦往下掉。
随之而来的,还有屋宇的轰鸣坍塌。
四周狂风大作。
陆一鸣被风卷得睁不开眼,身子顿轻,和那些掉落的砖瓦一起,直直往下坠。
不知过了多久,陆一鸣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有如一尾跳进深渊的鲤鱼刚刚触到了水面,脚底终于触到了什么实体,一阵钝痛。
到底了?这是哪里?
他吃痛地睁开眼睛,却什么也看不到。
只知道狂风在身边呼啸,雷鸣在头顶轰响。
疑惑地揉了揉双眼,仍然只见一片漆黑,夜色将一切吞没,不分四向,不见五指。
头顶的雷鸣中夹杂着呜咽,倒像是巨兽的怒嚎。
陆一鸣循声抬望,只见墨色的天空中,明明无雨,却雷电交加。
就在闪电划过的那一刹那,他借着电光迅影愕然地看到金陵镇上空有两抹巨大的乌云撞到了一起,有如两头巨兽正在缠斗……
又一道闪电袭来,让陆一鸣看得更清楚。
不!那是真的有两头巨兽正在空中殴斗!
它们的身体有如一座小丘,若是落到地面打个滚,可以轻易碾扁几座宅子。
它们每一次撞击便会产生划破长空的闪电,每一次怒吼都有如雷鸣,每一次撕咬都让土地颤抖。
哇!
这是什么鬼东西?
陆一鸣瞪大了双眼。
难不成我还没从梦里醒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耳声从喉间幽幽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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