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手心里都是汗,孟桓紧紧握着他的手,把他护在身后。
“别怕。”他说。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夜闯大牢,意图劫囚?”来人是一个低沉平缓的声音,不疾不徐,一听便是在官场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沉得住气。
孟桓原没打算劫囚,但此人这样一说,却让他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孟桓捏了捏宋芷的手心,低声道:“待会儿你只说自己不知情,别的什么也别说。”
嘈杂的脚步声终于慢慢静下来,狱卒们人手一个火把,虎视眈眈地守在门口,跃动的橘红色火焰,照亮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冷漠,充满的敌意与仇视。
同样也照亮为首的人的脸。
那人正是大都路总管府的都总管,祖上是金人,姓耶律。
耶律总管本是纯臣,这是人所周知的事情,从不参与党争,怎么会竟会掺和到这里?
瞬间,孟桓便有了答案。
显然,幕后之人的意思,是想直接把这事捅到陛下那里去,把它从党争变为对宋芷和他的单方面惩罚。
若是党争,陛下会更多地考虑到平衡各派系的力量,所谓帝王心术,不外如是。
可若是由纯臣检举此事,兴致就完全不一样了。
冷汗倏地从额头上掉下来。
孟桓明白,自己已然输了,脸背后是谁都尚未看清,就输得一败涂地。那人把他看得太清楚,对他太过了解,知道他对宋芷的一片赤心。
那必然是极亲近的人……
“咦?”耶律总管借着火光和月色,瞧见了监牢里两个人的容貌。
一个穿着囚服,显然是囚犯,另一个……耶律眨了眨眼睛,仔细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耶律喜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去,沉下脸,冷声喝问,“大胆贼子,竟敢私闯大牢,会见囚犯,简直胆大包天!”
劫囚忽地变成了私见囚犯,孟桓有些意外,不知道耶律喜为何维护他。
“来人,还不把这贼子给我拿下!”
“是!”一声齐刷刷的高呼,一溜整齐的士兵鱼贯而入。
孟桓并未抵抗,束手就擒,任这些狱卒将他铐了个结实。
“少爷……”宋芷却急了。
“嘘。”孟桓竖起食指,“别出声。”
“闭嘴!”抓到了这险些让他们吃板子的大胆小贼,狱卒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怒火攻心,眼看二人还要私相授受,当即一脚踹在孟桓腿弯。
孟桓哪儿能被他一脚踹倒,步子抖都没抖一下,依旧平稳。
“来人,把这意图不轨的囚犯押出去,本官要连夜提审!”
“是,大人!”
“出来!”有狱卒拽住宋芷手腕上的锁链,拉着他便往外走,“动作快点,别磨蹭!”
宋芷被他拽得踉踉跄跄,艰难地跟着往外走。
“你们谁敢动他一根汗毛,”孟桓的侧脸在火光的照耀下,忽明忽暗,下颌的线条锋利而坚硬,“我要你们的命。”
即使落了下风,孟桓也还是那个孟桓。
狱卒当即被激怒了,正想动手打他,被耶律喜叫了停。
“都废话什么,赶紧地把人带走,分开关押,本官挨个儿审!”
那狱卒不甘不愿地收回手,瞪了孟桓一眼。
孟桓被带走了。
宋芷也被关押在一个阴暗的审讯室里,他被迫跪下,脚腕和手腕的锁链沉重冰冷,膝盖跪在阴冷潮湿又坚硬的地面上,也疼,这是老毛病了。
他面前是一张黑木的案子,上面放着一些公文之类,案子后摆了张椅子。
耶律喜似乎先去审孟桓了,派了几个人盯着宋芷。
本可以好好睡个觉的狱卒们,被迫大晚上起来,装了一肚子气,这下总有出气的口了。
让宋芷跪着不说,还一脚踹在他胸口上,骂道:“宋子兰是吧?才刚进来第一天就这么不安分,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宋芷被这一脚踹得心口闷闷地疼,好半晌没能发出声音,他知道这些人只是拿他出气,打一顿就好了。
于是咬了牙忍着,不吭声,不求饶,不说话。
宋芷越是忍,这些人就越来劲儿,非要他求饶不可。
宋芷只是蜷着身子,护着头,听着沉闷的拳脚声,一下一下落到他身上。
不疼吗?
疼的。
但宋芷想,比起他的亲人所经受,比起文丞相、陈吊花等所经受的,他这又算什么呢。
一直为自己感到可耻的宋芷,终于于这疼痛屈辱中,莫名感到了一丝宽慰。纵然他知道,连这丝宽慰,也是可耻的。
几人打了半晌,见宋芷只是不说话,也没了兴致,怏怏地找了把椅子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
耶律喜说了要亲自审,因此宋芷也没理他们说的话,闭了眼睛假寐。
耶律喜是在寅时才来的,不知与孟桓说了什么,他的神色很难看,负着手,脸拉得老长,眼角的皱纹似乎都更深了一些。
耶律喜踱步到案子后边,坐下,一拍桌面,喝道:“罪人宋子兰,还不快如实回答,与你私会的是谁,为何而来,你们又意欲何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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