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芷也不知道文伯父是谁,一脸茫然地看着张惠,他想了想,说:“秀娘知道,我……我不记得了。”
张惠为人仁善,不忍把这主仆两个丟在大街上,否则他们恐怕活不过明天,便道:“你先跟着我吧,找你文伯父的事,日后再说。”
“来个人,把这个女人带走。”张惠吩咐道,又低下头对宋芷说,“你还能走路吗?”
宋芷点点头,说着便要站起来,可还没站稳,就跌了下去,张惠连忙拉住他,爱怜道:“小小年纪,逞什么强?”
张惠少年时,也经历过这样的绝境,那年他比宋芷还大一点,十四岁,蒙军进攻蜀地,他的家人都在战火中失去了性命,而他作为俘虏,被带去了杭海。
与眼前的宋芷一样,茫然而绝望,不知前路在何方。
想到这些,张惠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倾身把宋芷抱起来:“饿了吧?先跟我回去吃点东西。”
宋芷小声说:“秀娘生病了。”
张惠:“放心,我会找大夫给她治病的。”
宋芷于是不说话了,趴在张惠怀里,低声说:“谢谢大人。”
张惠摸了摸他的脑袋,没等说话,发现怀里的人已经又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张惠是在1276年跟伯颜南渡来的,之后伯颜就先回去了,张惠留在临安,具体什么时候回去的辣鸡作者没查到,但是1277年张惠是中书右丞,为了让张惠救到宋芷,让他三月还在临安待两天……
第3章 黄鸟一
至元十八年,大都。
“驾!”
“驾!”
安贞门街上人头攒动,两匹纯种的汗血宝马沿街驰骋,一路惊起阵阵喧哗声,却没有人敢大声抱怨出来。
无他,只因正在骑马的两人,一个是刚刚逝世的廉平章的侄子廉慎,一个是伯颜将军手底下的红人哈济尔。
慌乱拥挤的人群中,忽然出现一对父女,正站在其中一匹马前行的路上。
“让开!”马上的少年大喝。
但是已经迟了。宝马风驰电掣,猛地撞上前方的男人,男人临死前,只来得及将年仅十三岁的女儿推出去。
一时血溅当场。
“死人了,撞死人了!”人群发出嗡嗡声。
“爹!!!”女孩凄厉地大喊。
“吁——”马上的少年拉住缰绳,宝马高高抬起前蹄,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
“安分点,追云。”少年道。
“廉慎!”另一匹马上的少年在他身旁停下马,瞥了一眼地上横死的人,道,“你撞死了个汉人。”
这少年眉毛浓密,凌厉如剑,斜斜的飞入鬓角,脸侧有一道淡淡的疤,为他俊朗的容颜平添了几分冷厉。比起四年前,哈济尔的气质沉稳了些,也更具有攻击性。
“你输了。”哈济尔说。
廉慎闻言眉头一皱,不悦道:“哈济尔,你拿我寻开心呢!”
廉慎的眼眸狭长,眼角有一颗痣,他道:
“那人分明是自己撞上来的,怎么能算我输?”
围观群众从对话中确定:两人确实是在安贞门街上赛马。
人群中的议论声大了些,哈济尔琥珀色的眸子微眯,四下一扫,淡淡道:“吵什么?”
路人顿时噤声,低下头四散开去,不敢再多言。
拥挤的道路霎时变得空旷,只有小女孩的哭声格外响亮,也格外刺耳。
廉慎自觉面子上过不去,斥道:“闭嘴。”
女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虽然才十三岁,却已谙生存之道,脸上还挂着泪痕,用手死死捂着嘴,眼睛大睁,惊恐地看着廉慎。
或许是被女孩的反应所愉悦,廉慎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扔到女孩脚边,道:“滚吧。”
哈济尔在马上旁观,并未开口:死了一个汉人,着实算不了什么大事。
“怎么,还不滚?”见女孩一动不动,廉慎不耐道。
女孩的身子瑟缩了一下,抽抽噎噎地说:“我爹爹死了……我要我爹爹。”
女孩一开口,眼泪又滚了下来。
廉慎眉头一皱,旁边哈济尔已经忍不住笑起来,廉慎瞥他一眼:“你也闭嘴。”
哈济尔抬起一只手:“好好,我不笑便是。”又问,“这下你打算怎么办?”
注意到廉慎按在佩刀上的手,哈济尔唇角微弯,很乐意看他的笑话,补了一句:“当街杀人,这可与纵马伤人性质不同了。”
廉慎撇嘴,把手从佩刀上挪开,居高临下地对女孩说:“那里面有一百两,足够买你爹的命了,你还想怎么样?”
女孩手抓着爹爹尚有余温的手,瑟瑟地盯着廉慎不敢说话。
“哑巴了?”廉慎道。
见廉慎还有发怒的迹象,哈济尔道:“行了,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扫兴,咱们走吧。”
说着,他轻踢了一下马肚,那马被他驯服得极温顺,当即心领神会,“哒哒”着马蹄走起来。
廉慎见了,也不想再跟一个小女孩纠缠,一夹马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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