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重六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一点活人气也没有,分明是死透了。
宋芷道:“白姨,我先把白叔背进去吧。”
白阿朱想撑起一个笑脸,没撑起来,勉强点点头,低下头红着眼眶说:“多谢兰哥儿了。”
宋芷没吭声,把白重六背到屋里,放到床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放在桌上,道:“这是那人赔的银子,白姨您收着,以后用得着。”
白叔是白家的主要收入来源,如今没了,白阿朱和白满儿以后没了收入来源,省着点儿用,这一百两够他们花好些年了。
白阿朱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出来了,她抓着钱袋,哭得说不出话来,这是白重六用命换来的银子。
宋芷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场面,在母女两人抱头痛哭之时退了出去。推开自家的柴门进去,秀娘在里间做些女红。
“少爷,回来了?”秀娘问。
宋芷把针线从她手里拿过来放在桌上,而后倾身揽住秀娘,道:“白叔没了。”
两年前,宋芷和秀娘从张惠府上般到兴顺胡同,白满儿一家就成了他们的邻居,邻里相处得极好。
“没了?”秀娘失声道,“发生了什么?”
宋芷简要把安贞门街上的事情说了说,秀娘听后,神色变得很奇怪。
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却于平静底下压抑着憎恨与怨毒
秀娘恨蒙古人,宋芷知道。
恨之入骨的那种恨。
作者有话要说:
注:廉平章是廉希宪,至元十七年末死的,生前官至中书平章政事,廉慎是廉希鲁的儿子,廉希鲁是廉希宪的兄弟,史书关于他没什么记载,廉希鲁是真的,廉慎是虚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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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黄鸟二
秀娘原本是宋芷的母亲李含素的陪嫁丫鬟,与李含素一块儿长大,情同姐妹,李含素嫁去宋家后,两人更加亲厚。
六年前,蒙古人打到了铜陵,宋芷的父亲本是铜陵知县,一个文官,却不肯弃城而逃,只安排了车马将妻子送出城去,自己守城而死。
秀娘被安排跟着李含素四处逃亡,直到四年前,李含素死在了蒙古人的手里,秀娘所有家人和亲近的人,全都死在了蒙古人的手里,自己也被蒙古人玷污,她对蒙古人的恨意便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程度。
宋芷道:“秀娘,白叔的丧事,我得去帮忙料理一下。”
秀娘这才回过神,点头道:“这是应该的。”白阿朱和白满儿都是女人,这种事情不方便出面。
秀娘又道:“日后这母女俩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咱们多关照一下。”
宋芷应是。
白重六是个伶人,靠在构栏做场赚些银子补贴家用,白阿朱与秀娘一样,偶尔做些女红,勉强够糊口。白满儿还小,不可能像白重六一样抛头露面去做伶人,只能跟着娘亲做女红。
只可怜他们孤儿寡母,一朝没了顶梁柱。
宋芷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钱袋,里面是十两银子,交给秀娘。
宋芷从张府上搬出来后,张惠惜才,仍不愿对二人彻底不闻不问,因此与宋芷约好了,愿意收购宋芷的字画,宋芷也好补贴家用。
秀娘接过银子,唇角不甚明显地弯了弯:“仲秋了,该给少爷添件夹袍了。”
宋芷总共就两件布袍,夏天穿,如今天气冷了,得添件夹袍。
宋芷忙道:“秀娘,不必!您不如给自己买些补药,补补身子。”秀娘的身体自景炎二年之后,一直不大好。
秀娘摇摇头。
秀娘始终在意张惠的身份,是个降了蒙元的汉人,因此一直不肯接受他的恩惠,从不花张惠的银子。
宋芷道:“秀娘,这银子是我凭本事赚来的,算不得张大人的,您何必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呢?”
“何况添那夹袍做什么?我穿这一身就可以了。”宋芷指指自己身上的纳甲、褙褡。
秀娘道:“胡闹。你一个秀才,整日穿得像贩夫走卒,成何体统!”
宋芷道:“哪里来的秀才,如今科举都废了。”
宋芷说完,心知自己说错了话,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秀娘饿了吧,我去给您做饭!”
秀娘一听,柳眉倒竖:“君子远庖厨!”
宋芷已经一溜烟跑进了厨房。
秀娘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宋芷将她看做了半个娘亲,是孝顺她,心中有气便也发不出来了。
两人吃过饭,秀娘盛了些饭菜端到隔壁白家,敲了敲门,道:“阿朱,开开门。”
白阿朱与秀娘关系亲厚,不多时,来打开门。秀娘一见她便吓了一跳。
白满儿才十三岁,白阿朱年岁不算大,经年生活的重担让她看起来比常人苍老,但也比不上现在的憔悴,她眼眶发红,眼里尽是血丝,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白阿朱看到她,点点头,便转身进了屋。
秀娘跟着她进去,轻声道:“满儿还没吃饭吧?我送点吃食与她,她年纪小,不能饿着。”
秀娘一句话果然说到了白阿朱心窝上,她心知若不是有白满儿,此时白阿朱怕已跟着白重六去了,因此故意这样说,想让白阿朱多想想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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