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小腹上,那颗在他体内流转着灵力的金丹有元婴初期的修为。他一直以为这是师父为他炼的,可他却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跟不上白修宁的修为,所以这颗金丹在他体内只能是这种程度。
苏情茫然的目光刺痛了白谪的眼,虽然早知道他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真相,可真的看到他这个样子,白谪又悔恨不已。
十年了。
当初他把苏情带回去,只是为了隐瞒这个秘密,可苏情却因为金丹的反噬昏迷了两年。
白谪独自照顾他,两年时间说不长也不短,苏情虽然昏迷着,却渐渐长大了。
他的容貌并不像白修宁,却也不是当初那个青涩的少年。白谪日日与他相对,从最初的愧疚到后来习惯他的存在。这个有着师父金丹的少年,在他心中的分量渐渐变得不一样了。
白修宁死后,白谪便四处浪迹,再无牵挂。可将苏情带回空庭岛后,整整两年,他不曾离开过一步。
苏情醒后,白谪是真的将他当成了亲人。虽然长得不一样,性格也南辕北辙,可白谪总是能在苏情身上看到白修宁的影子。特别是苏情耳朵上的那朵桃花印,几乎让白谪相信这是冥冥中注定的,也许苏情真的是白修宁的转世呢?
毕竟世人都传白修宁与昊渊皆是身死魂消,元神寂灭。可只有他们三个弟子知道,他与昊渊的魂魄有一半的可能是无恙的。至于是否遁入了轮回道,这点无人得知。
就连修炼魂术的宋煜都不敢保证,他可以百分百的把白修宁的魂找回来。
“灵隐。”见苏情一直怔愣着不说话,白谪只得先开了口。
苏情没有回答,他就保持着刚才捂着小腹的姿势,眼也不眨的看着桌上那杯茶。雪枫的香气早已散尽,冰冷的茶汤静置着,一如他迟缓的目光,毫无波澜。
对于爹娘的死,他早在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自己是被控制的。所以此刻从白谪口中再次被证实后,他反而没有那么震惊了,毕竟他对爹娘没有记忆。
对了!记忆?为何他的记忆会消失?难道也是因为金丹吗?
想到这,他猛地看向白谪:“那为何我会想不起过去的事?”
白谪见他终于有了反应,立刻道:“我并未影响你的记忆,想来应是金丹所致。你醒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且魂魄不稳,我只能……”
白谪说不下去了。
后面的也不必他说,苏情都知道。
苏情又默了片刻,上前两步,将手腕上的休宁手镯摘下,又从乾坤袋中取出修宁剑:“这两把剑都是师公的,弟子拿着不合适,还请师父收回去吧。”
白谪本来已经做好了他不再认自己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还肯叫一声“师父”,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觉得他递来的手镯和剑看着十分刺眼,不愿去接。
“灵隐,你若是怪师父的话,师父无话可说。”白谪受不了苏情这种沉默的样子,只得道。
苏情却摇着头,喉咙酸涩到说话都觉得困难了:“弟子也不知道可以怪谁。”
白谪按住他的手腕。
苏情没有躲。他垂下眼眸,虽然知道白谪心中也不好受,可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他真的不知道可以怪谁。
怪白修宁吗?白修宁早已死了,这颗金丹也不是他为了作恶才留下来的。
那怪白谪吗?白谪是整件事中唯一可算没做错的。不但救了他,还养育了他十年,教他一身救人的本事,做人的道理,教他无论何时何地必须行善。
还是怪长曦呢?如果当初长曦肯跟他一起去云氏参加婚宴,那他可能就不会轻易被宋煜掳走了。
如果真的要怪长曦,是不是也该怪他大哥?如果大哥当时没有到了修行的关键时刻。或者怪云然?如果云然不是刚巧要成亲。
如果……苏情发现,他如果真的继续想下去,他可以扯出一堆无辜的人来。
是啊,整件事是宋煜计划出来的,是宋煜毁了他的人生。他不该迁怒到别人身上。
想到这,方才一直堵在心口的怨气骤然散了许多,他这才感觉到那抓着自己的手在隐隐发抖。
他仔细打量起那手。
那是他师父的手,修长有力,指尖有薄茧,无论春夏秋冬都很暖。
他想起了许多事。
这双手曾为他洗手作汤羹,照顾生病的他,教他弹琴吹箫,教他那些了不得的医术。
他的这个师父,虽然在外界的名声不大好,对他却一直都是极好的。
虽然也曾骂过他,却从不舍得真正打他。虽然气他任性不懂事,一转身却又习惯性的纵他继续胡闹。
他缓缓抬起眼,看到了白谪眼中的欲言又止。
他忽然在白谪的眼角看到了一点不明显的褶子。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他那个洒脱自在的师父,也曾被他耽误了太多年。现在,连眼角都有了岁月的痕迹了。
“师父,我……”苏情终于忍不住了,他咬着牙,咬的太阳穴都疼了也克制不住那瞬间倾覆的情绪。
白谪在他眼眶红了的瞬间抱紧了他,悲恸的情绪在心口蔓延开来,这被压在心底十年的秘密终于重见天日,而他最害怕的结果却没有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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