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扭身即走,秦晋朝着他背影问道:“哪去?”
楚朝秦没好气道:“家去。”
秦晋将纸伞往他肩上一搭,道:“忘了背我。”
这人简直无赖到了极致,楚朝秦攥紧拳头,仍旧回来他面前弓腰蹲下。秦晋伏了上去,于他耳边道:“这才听话。”
等赶到茅屋时天早透黑,主人家本已睡下,见他二人回来妇人忙起身点灶烧饭。楚朝秦没有胃口要回房,秦晋却不肯,见那糙米饭内切了山猪红肉,香味扑鼻,所以也不客气,愣要他在旁看着自己大快朵颐。
等到酒足饭饱,他又命楚朝秦为那妇人去送一锭金元宝。
妇人哪里见过这么多钱,只敢愣在一旁定定地看,她看楚朝秦,楚朝秦也看她,皆不肯说话。秦晋亲自过来摁了楚朝秦的脑袋,道:“怎不道谢?”
楚朝秦便冷着脸道:“谢了。”
女人似乎口拙,嗫嚅着把自家男人叫起来,两口子皆是一言不发,只管诚惶诚恐望着秦晋。秦晋微笑道:“这两日多得叨扰你们二人,明儿起我们便离开了,日后不管是谁来问,还望不要与外人提起为好。”
他们仿若得到首肯,这才点头哈腰地接过。秦晋一哂,自提溜着楚朝秦回房不提。
第7章 第七章
楚朝秦累了整天,浑身几欲散架,此刻趴到榻上一动不动。秦晋知他未睡,抬腿上床,一手撑住脑袋,伏于他耳旁道:“不高兴?”
楚朝秦道:“不高兴。”
秦晋又道:“明日若我也不高兴教那功夫,可怎生是好?”
他说这话的时候偏又温柔得紧,楚朝秦从臂弯里露出一只眼睛,沉声道:“你是师父,你说怎样便怎样!”
秦晋含了笑意,伸手往他后背上抚去,顺着那处凹陷渐渐挪至臀尖上才捏了一把,道:“那你我下地师徒,上床夫妻可好?”
楚朝秦一阵恶寒,他转了个念头,忽然喊道:“秦晋。”
秦晋愉快答应,下一刻却瞧他猛然翻身,往自己胸口上挥来一掌,乃是图谱中那一式功夫,出手虽是拙劣,掌风却是凛冽,竟是用上了自家内劲。秦晋立刻伸手接下,动作虽快,但毫无气力可言,硬是螳臂当车般生生被他打到前胸。
因他总吵嚷着内力不足、功夫尽失,借此偷懒耍滑、作威作福不断,楚朝秦这一掌便是想要试探其根底究竟,没想到秦晋果真毫无抵抗之力,应声从自己身侧飞了出去,砸坏了一张竹凳滚在地下。
楚朝秦:“……”
秦晋仿若也是一懵,再挣扎着要爬没能爬起,反而喉咙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楚朝秦这回真正慌了,一个箭步冲过去将他扶住轻抚胸口后背,急道:“我……我以为……”
他咬了牙掺他坐好,双掌平伸,点住起背后风门两穴,缓缓将一股内力输送进去。
可秦晋咳嗽不断,噙了满口血沫,双目开始涣散,楚朝秦后悔莫及,将他搂于怀中便走,声音里竟带了哭腔,道:“我错了,你别死!我找人医你!”
秦晋拉住他衣襟,颤颤巍巍总要说话。楚朝秦两眼通红,以为他要交代后事,忙附耳过去,却听他道:“你……从今别想再看一眼那图谱!”
楚朝秦猛地一抬眉毛。
秦晋委屈至极,絮絮叨叨地抱怨不停,道:“老子用这图谱去勾搭正道里的小白脸……还不是求谁得谁,比你浪的骚的活好的……多了去了!”
楚朝秦:“…………”
他虽受伤,好歹未殃及肺腑,甚至连骨头都不曾断一根,可愣是用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趴到天亮,且一时要水,一时要茶,一时要摸,一时要抱,半刻也不肯消停。楚朝秦那掌虽特意讲究过分寸,但秦晋吐血受伤是真,自己理亏在前,便死心塌地陪他折腾了一宿。
翌日天亮,秦晋依言令楚朝秦将两人细软全部收拾妥当,准备离开。楚朝秦道:“为什么不在这里将伤养好再走?”
秦晋问他:“你又不急着报仇了?”
楚朝秦不再言语,他亦知道这里虽是隐蔽,楚陆恩等人沿两人行迹追来并非难事,百里长谷间单这一处人家,太过显眼。为今之计也只有找一个妥当处藏身,一来等秦晋功夫恢复,二来自己也能学得图谱微末,兴许还能与其一搏。他想得开,于是埋头收拾东西,秦晋单拾了怪剑贴身挎好,撑伞出门向西眺望,果然眺到一片葱郁之色。
“去那边的竹林罢,”他道:“这次是三十里整,错不了了。”
竹林不假,然而林子生于绿岩之上,绿岩形状嶙峋,居高大约三四十尺,仅有几根藤条向下,两人抬头只隐约看见那里稀稀落落杵着三五排竹子,倒像是顶在头上沉寂的一蓬蒿草。
楚朝秦远远瞧了一眼,在原地不住踟蹰。秦晋催促道:“怎不走了?”
楚朝秦咽了下口水,道:“换个地儿练功可使得?”
秦晋道:“理由?”
楚朝秦道:“我……我仍旧惧高,在这上面,怕是……不成。”
秦晋嗤一声笑,伸手接过伞,自他背上下来,道:“惧高当甚大侠,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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