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秦登时着恼,攥了拳头,道:“这处一样清净,怎就不能练功了?”
他嗓门较为响亮,盖过雨声,刹那周遭密林之中传来窸窣不断,伴有低沉吼声。楚朝秦吓一跳,仿若被人窥视,扭脸道:“什么东西?”
秦晋不理他,弯腰摸了一块石头,朝那声源来处投去。石头砸中草尖,激起一片蛙声,再过一会,绰绰树影间猛然走出一样庞然大物,却是只吊睛大虎!
楚朝秦跟着腿肚子一抖,不自觉抓紧了秦晋的手,道:“……此地怎还会有恶虎?!”
秦晋对此同样有所不解,纳罕道:“你不是自小住在山上?怎会又惧高又惧虎?你那上头只产恶人不成?”
楚朝秦:“……”
那老虎饥肠辘辘,应是趁雨势减弱出来觅食,看到他二人于前无异形同上天所赐之物,只是忌惮秦晋那把怪剑锋利,一时不敢上前。楚朝秦听他尚在扯皮,也稍放了心,问道:“如何打虎,你有办法?”
秦晋很是无辜,道:“我又没有功夫,自然得靠你活命。”
楚朝秦:“…………”
他如临大敌,扯住秦晋的胳膊便将他背负肩上。老虎见他突然动作,立刻躬身支爪,随时准备前扑。楚朝秦顾不得它,伸手挽住藤条,竭力运起本家轻功,将脚尖往那直上直下的石壁上一踏——
两人腾空而起,秦晋心头微微一惊,方欲说话,不想楚朝秦率先吼了一声,下一刻便踩了个空,压着自己便掉了下来。
秦晋:“???”
两人噗通落地,摔得四仰八叉,反将老虎吓了一跳。
楚朝秦落地一个鲤鱼打挺又跳起来,手忙脚乱去拽秦晋,秦晋脸先着地,几乎被他压成了饼,趴了一头一脸的泥水,头昏目眩地站稳了,仓惶问道:“我破相了没?”
楚朝秦哭笑不得,一把将他拉至身后,道:“将剑给我!”
秦晋迟迟没有动作,他等待不及,反手去握剑柄,一抽之下居然纹丝不动。楚朝秦深感奇怪,自己向来练得虽是掌上功夫,但十八般武器也都样样略懂一二,他与秦晋相处多日,还未细看过他这把剑,如今一摸之下,发觉其从柄至刃非金非铁,更像是一块石头,沉重至极,古怪至极。
楚朝秦想要再拔,秦晋却按了他的手掌,悄声道:“你且上去。”
楚朝秦不明所以,道:“去哪?”
老虎耐心耗尽,左右徘徊数步,定在一个方向。秦晋见其挺起腰胯,发出低吼,拉住楚朝秦后退,将那根未断的藤条交予他,道:“先行上去!”
楚朝秦还欲反抗,却感到他单掌往自己腿上一托,一股浑厚内劲随之绽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已经攀上了岩顶。
岩顶生满苔藓,湿滑难抓,更是没有立足之地。楚朝秦脚下悬空,一颗心即将跳出喉咙,连滚带爬好容易稳定了身形,才听见底下传来一声极细微的釜鸣。
他不敢回头去看,但也明白过来——是秦晋怪剑出了窍。
自己竟又是被他骗了。
楚朝秦手脚并用,咬牙攀上岩顶。秦晋即刻也从后贴身而上,脚尖往他肩上一踏,轻巧落在前方不远,他手中尚捏着半截斑斓虎尾,切口齐整,鲜血淋漓,不断滴于草上。
秦晋还剑回鞘,将手里的物件朝他一抛,道:“送你了。”
楚朝秦伸手捞了,忽然听得脚下传来阵阵怒啸,知道那虎仍在徘徊,冷冷道:“秦大侠既有意隐瞒功力,为何不干脆喂它一口,使我心甘情愿侍奉余生可好?”
他纵使话里夹枪带棒,秦晋想想的确不错,但自己装羸扮弱了两天实在过瘾,此刻心情舒畅不再嚣张,仅是微微一笑,大踏步向前走去。
这青岩像是凭白横插入谷的一截天外之石,虽是狭险,别有妙处。岩上满覆青苔,翠竹林立,下脚唯有一条不足二尺余宽的通幽曲径,迢迢不知伸往何方。愈往前行竹林愈密,竹林愈密天色愈黑,秦晋在前开路,楚朝秦亦步亦趋跟得胆战心惊,他忍了又忍,忍不住了便伸手去拍秦晋肩背,问道:“要带我往哪里去?”
秦晋一言不发,楚朝秦掌心里不觉泌出了汗,死死揪住他一点下摆不肯放手。当时不过正午,然而四周尽是黢黑,林中分布着嶙峋怪石,乍看之下,俱是骇人。
正在左顾右盼之际,秦晋忽然牵了他的手,楚朝秦一愣,下意识与他相握,心里居然比先前安稳些许。
两人往里又深走了百余步,秦晋方道:“到了。”
面前无路,反立了一块古怪岩石,他上去将手插入罅隙,轻轻一拨,那巨石仿若安了机括,被不费灰吹之力推到了一旁。
楚朝秦来不及叹为观止,便看到石头后面竟然还有洞天,是一条打磨得光滑的山石洞口,大小仅容一人通过。秦晋弯腰要进,楚朝秦却从后一把将他拽住,问道:“这是哪里?”
秦晋不答,牵了他穿过洞口,石洞不深,往里又是一门,等再把这扇门打开,才真真正正到了尽头。
楚朝秦被那突如而来的光芒刺了眼,他手搭凉棚,适应片刻才敢睁眼,却直接傻在了原地。
眼前豁然开朗,青天白日,氤氲薄雾,笼着这处雅致小院。院里刨有一洼潭水,水旁起了一座茅屋,四围扎有篱笆,其中栽着桃树,枝上栖着画眉,画眉见人惊飞,掠过屋后田畦,又往高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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