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朝秦欣喜喊道:“师公!”
正是妇人。
妇人所投的乃是两枚核桃,百趾穷奇见状双掌齐出,妄将那东西拍出轿外。然而果壳如纸,一触即碎,藏于内里的毒烟在瞬间迸裂而出,再加上布帘一遮,竟是被呛了个正着。
妇人脚尖着地,亮出手掌,五指间皆夹着一枚短镖,镖后又系着蛛丝般的长线,蓦地一甩,四镖各自飞出,纷纷缠住那四根手臂。她利落拢起线尾,使力向后一拽,口中喝道:“出来!”
然而长线绷直,那百趾穷奇稳若磐石,丝毫不动。
妇人较量之下便知对方非是易与,心思一动,翻身跃至一株参天巨木,轻巧将线结实扎于其上,再转头奔至楚朝秦身侧,迅速点了秦晋两边肩头穴道,道:“走!”
楚朝秦会意,与她一人一边,携了秦晋肋下,便往山崖之上奔去。
崖高数丈,两人轻功皆是不精,楚朝秦脚上又受了伤,上得极为艰难。等踉跄奔至半途,他脚上伤口裂开,血流如注,妇人亦是气喘吁吁,骂道:“这破烂石洞,当初修这般高是要进去当神仙么?”
楚朝秦紧紧抱着秦晋不放,楚云柏那小匕首上也淬了毒,使他右脚仿佛注过麻药一般,几乎失去知觉。而再观秦晋双目紧阖,面色苍白,更是教人担心。他腾出一手扯了藤蔓,竭力一抖,奋力向前攀援两尺,这时忽听身下惊天动地一声巨响,掀得二人震耳欲聋。等待余音消去,妇人暗道:“不妙!”
那长线为世间罕有材料制成,一旦捆住极难挣脱。她本欲以此困这魔头片刻,然而不曾料到那百年古木难承其重,挣扎之下,竟生生被拦腰折断!
眼看那笨重轿乘原地兜转两圈,大有要飞身追来之意,妇人急得骂道:“甚魔头腚这般沉?离了轿子不会走路么?老娘倒看看你这破顶烂盖能有多硬!”
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一件口袋,三两下解开绳匝,天女散花一样全数撒了下去。那口袋中装有无数蒺藜铁弹,乍看无甚稀奇之处,其实里内装填特制□□,触地即燃。这三五十颗一齐砸向轿顶,登时放出一连串风起云蒸般的火光。
接着灼气排山倒海而来,楚朝秦差点被刺瞎了眼睛,他勒住藤蔓,使出吃奶的力气向上攀越。妇人亦是不敢懈怠,两人连搀带扶带着秦晋好歹登上了岩顶,再往下看时,发现岩下变为一片火海,眼及之处,皆如炼狱。
楚朝秦看得心惊胆战,心有余悸道:“什么物件,如此厉害?”
妇人拭了把汗,刚欲解释,却见火光之中现出一样稀奇事物,如同一条难以言喻的上古神怪,亟待挣脱这漫天炎雾。
她倏然一愣,楚朝秦同样看得清楚——那东西自火中来,浑身焦黑龟裂,处处露着猩红血光,圆头细尾,多手多脚,让人瞧了着实不寒而栗。他翻身负起秦晋便往里逃,妇人反应较他更为迅速,一马当先在前开路,一边道:“那又是个甚鬼东西!!”
岩下按说只剩下百趾穷奇与楚陆恩,但这东西人不似人,鬼不像鬼,楚朝秦于片刻之中也难以言明,唯有闷声而逃。可那东西紧随其后,裹挟着滚滚浓烟,一如草里游走的蛇,蹿得又急又快。妇人这边一把开启石门,不住催促他道:“快些进去!”
楚朝秦忙闪入半边身子,将秦晋搁好了,再回身却看那东西已然扑到了眼前。妇人当仁不让,反手从他腰间抽出怪剑,横臂一挡,道:“进去!”
楚朝秦被她一掌推入洞内,再看石门兀自正缓缓闭合,他忙过去以肩膀卡住,愤而喊道:“你也进来!”
妇人以脊背贴着山石,以极低极快的声音嘱咐他道:“潭水往东深处,有一处小口是能通往外头的,出去后在山坳里等上一夜,假使老头子活着,他自会去找到你们!”
楚朝秦一字不落地听完,赶忙问道:“那你呢?”
妇人头也不回,只道:“救活我徒弟!”
楚朝秦肩膀被磨出了血,血渗透衣裳,留在岩壁上。他仍执拗扯住她的衣袖,问道:“那你呢!”
妇人不答,甩开他只身挥剑闯入浓烟,奋力朝那怪物劈去。楚朝秦想欲伸手捞她,却只捞了个空,眼睁睁看见那黑雾中透出一道见血的白刃——白得耀目,红得刺眼,可终究分不清是谁的白,谁的红。
接着石门便完全闭死了。
他伏在地上呆愣了须臾,而后发疯似的用力去掰石门,可是石门一如既往,纹丝不动。
楚朝秦傻了,道:“师公?”
这道石门他从未能成功开启过,以前纵使不能,以后怕是也无能为力了。
楚朝秦怆然跪下,声嘶力竭般喊道:“师公!!”
第18章 第十八章
楚朝秦运气击在石上,也仅仅打下些许碎屑,只听得外面声响接连逼来,生生被挡在石门之外,倒显得遥不可及。石门虽坚,却非绝不可破,而秦晋在旁昏迷不醒,亦是无从耽搁,楚朝秦摇晃站起,抱起他往谭中走去。
潭水冰冷如常,搔刮着楚朝秦每一寸身心,他回头再望一眼这处小院,从桃花竹榻,到石磨深井,忽见那大画眉立于枝头,伸长翅膀婉啼数声,竟是如斯动听。
洞外遽然生出巨响,洪烈掌劲轰向石门,霎时间地动山摇,院内荡开一层尘土。潭水颠簸,楚朝秦几乎站立不住,知是那怪物所为,连忙紧抱秦晋沉溺水中。秦晋在入水的一霎那有些醒转,他双手抬不上去,只在迷蒙间感觉身子浮动起来,在下一刻楚朝秦的唇便吻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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