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点遗憾, 他心想, 将一封没打开的厚信封推到一边。
那是克莱门学院的教员邀请信。
说真的,老约翰心动得厉害,却根本无法前去。随着年纪增长,又舍不得花大价钱持续治疗, 他的腰病恶化得飞快——离了绣有法阵的坐垫,他无法站立超过两个小时。
更别说去当个需要实地考察的古代精灵语教授。
老约翰调整了下腰后的软垫, 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 遗憾地哼哼两声。
只是个平凡至极的故事。
能选择的工作没几件,入这行没几年, 老约翰便早早安顿下来。既然有大把清闲时光,他稍微发展了下自己的兴趣。这位孱弱的登记管理会没事去佣兵公会总部的图书馆转两圈, 凭一颗记忆力惊人的脑袋,试着学习和翻译一些古代精灵语资料。
这些年下来,老约翰还真折腾出了些名堂。
最近两三年,他甚至成功破解了几章少有人懂的残篇。克莱门学院为此付给了他不少金币,他用它们给家人换了座不会在阴雨天漏水的敞亮房屋。
甚至还有一个小花园,能让他种点喜欢的薄荷。
这就够了,就算做不成教授,他至少还能这样再赚点小钱。
他原本打算扔了这封信,可自从昨天那件事发生,他又忍不住犹豫起来。
老约翰小口抿着自己煮的薄荷茶,在午后的阳光中眯起眼,仔细琢磨昨天下午的异常——
当时自己正一如既往,一边写着报告,一边慢慢给自己倒薄荷茶。横竖每天的报告都大同小异,他几乎不用动脑子,差点儿拿着笔睡着。
没有任何前兆。
如同丝绸划过皮肤,微弱的暖流突然从他的四肢百骸淌过。那感觉很是奇妙,自己像是朦朦胧胧选择了什么,却也不像做出了如何了不得的决定。
就像回家路上看到美丽的晚霞,在意识反应过来前,身体就下意识抬起头去看。惬意而自然,近乎本能的心情。
那感觉只停留了短短几秒。随即他发现,自己的腰部的疼痛在缓慢消失。
效果和之前去看治疗师的感觉非常相似,但持续时间有点微妙得长。
治疗师们对他的腰观点非常一致。他腰部的骨头天生脆弱,只能凭强化法阵勉强强化一阵。法阵总有时限,他的疾病不会要命,但也无法治愈。
可这回,它已经消停了足足一整天。老约翰端坐在魔法软垫上,提心吊胆地等待疼痛袭来,焦虑使他心烦意乱,硬是一篇文献都没看下去。
不对劲。
老约翰终于深吸一口气,攒足勇气站起身,做出了足足十来年再没敢做的动作——
他扭了扭屁股。
这勇气伴随着一阵门响。本应负责在前台接待的莉娜愣在门口,呆呆望向自己摆出不雅动作的上司。
老约翰尴尬地咳嗽两声:“……我重复过不少次,莉娜,记得敲门。”
年轻姑娘不自在地绞起双手:“先生,外面有状况需要您来处理。”
“什么状况?”老约翰在脸上堆满和善的微笑,用力假装几分钟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一支不久前减员的黑章队伍来补办登记手续。他们要求新加一位成员,呃,那位新成员情况有点特殊,需要您来签字。而、而且……”
接待姑娘咽了口唾沫,终于想起了事情的重点。她的额头冒出细汗,脸色开始变得苍白。
“奥尔本的女王在那支队伍里。”
“……”
老约翰顿时忘记去感受腰部的疼痛,他兔子似的蹦起来,向房间外冲去。
好在情况不像他所想象的那样严重。
没有成群结队的卫兵,随时待命的女仆,自然也没有盛装的新任女王。
佣兵公会总部的私人接待室里只有四位年轻人,另一位当班的接待正与其中一位交谈。老约翰紧张兮兮地将目光转移到仅有的女性身影上——
奥尔本的女王一身飒爽打扮,仍穿着旧皮甲,用于遮盖相貌的薄围巾被拉到下巴的位置。一只灰鹦鹉正停在她的腕甲上,她正对它说着什么。
安·萨维奇。
不,应该说是安德莉娅·阿拉斯泰尔。
老约翰擦了把头上的汗。既然对方没有大张旗鼓来访,自然是不打算吸引太多注意力。按照流程,的确是该由自己来接待。
“诸位,下午好。”凭借数十年的经验,老约翰扯出一个完美的笑容。“请问……”
“一周前我接到通知,风滚草的名字被撤掉了。”
与接待员交谈的青年站起身,主动走到老约翰面前,友好地伸出一只手。
“奥利弗·拉蒙,风滚草的团长。这次来做一次新的全员登记——我想把那名字拿回来。抱歉,麻烦您啦。这要求不算违法规定吧?”
“当然,当然。”老约翰有点恍惚地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面前这年轻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要不是深知抵抗魅惑术的徽章正挂在胸口,他简直要以为这是魅惑术的效果。
“现在没有新的黑章队伍认领风滚草的名号,只要办好手续,您可以立即再次使用它。但是,嗯……拉蒙先生。我注意到,萨维奇女士也在您的队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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