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知道,齐王的人暂不会对他下杀手,便攀上回廊上方的梁柱,使出暗劲向后dàng去,继而以脚掌勾住更靠后的横梁,将腰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换将双手勾住横梁,再反身对准“玄铁匕”的后背猛力一踢!
那“玄铁匕”刚刚祭出匕首,向前突刺,对准备痛下杀手,却不想白马早已不在原地,自己中了一记“声东击西”。他不仅扑了个空,还被踢得一个趔趄,向前撞在“斩马刀”的刀上。
“斩马刀”和“玄铁匕”是敌非友,呼吸间便已过了近十招。
那“玄铁匕”专司暗杀的刺客,只晓得一击毙命,却不擅于同对手缠斗,被霸道的重刀打得节节败退。
然而,回廊狭窄,在其中展开搏斗好比巷战,长刀虽霸道,却施展不开,生猛地挥出几十刀后,不仅并未砍中“玄铁匕”,反而砍断了破败的木栏杆,乱了进攻节奏,渐渐处于歹势中。
白马不愿杀人,可来人想要取他xing命,他便不能心慈手软。
只听“咄”的一声闷响,两支短箭擦着白马的脸颊没入横梁。他迅速拔下箭矢,右手握住匕首,左手握住短箭,辗转腾挪,换将双脚锁住横梁,上身朝下探去,出其不意地对准“斩马刀”的后颈,连刺五下,另其血溅三尺,瞬间毙命。
“玄铁匕”趁机挥动匕首,朝白马一阵急速猛攻。
白马使出江湖散招“分花拂柳手”,单手如灵蛇游移,缠上“玄铁匕”持刀的手,催动真气,以内劲将他的手腕卸下,用牙咬住绑发的革带,迅速将“玄铁匕”的手腕和脖颈缠在一处,一扯一推,让此人为自己挡住从林中飞来的箭矢。
就在这jiāo战的片刻,白马已经看准了林中刺客的藏身处,只待其张弓瞄准不得分神的瞬间,左手一个猛掷投出方才拔下的两支短箭。箭矢带着千钧力道,飞速向前,先后穿过两名刺客的被月光照亮的眼珠,瞬间取下那两人的xing命。
正当白马跳下地来,向前翻滚,准备起身再战,降服那“玄铁匕”,不知何处突然冒出另一名刺客。他一剑砍掉“玄铁匕”的脑袋,一把将白马拦腰扛在肩头,飞身跑出回廊。
那刺客内力深厚、轻功了得,先前躲在暗处,竟骗过了白马。
白马反应过来时,已被他带着跑出了数十丈,形势万分危急,白马不敢多想,轮起拳头砸在刺客腰侧。
那刺客吃痛闷哼,却不还手,只道:“小白眼儿láng,什么时候学了这样厉害的功夫?早知如此,我便不管你了,还他娘的打老子!”
他说的是鲜卑话?白马知道此人是友非敌,用鲜卑话说:“停下!你认错人了。”
那刺客猛地止步,将白马放下,一把扯着他的头发,对着月光细细打量他的脸,惊怒道:“绿眼睛?你不是阿青,你是什么人?阿青的láng牙怎会在你手上?”
白马挣脱刺客的束缚,疑惑地望向他,道:“不是我找上你,是你自己跑来绑了我,你又是什么人?”
“先回答我!东西怎会在你手上?那支牧歌是谁教你唱的?他人在何处?”刺客显是有些惊慌,连珠pào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凛凛寒冬,那刺客脸上却都是汗,他一把扯下脸上绑着的三角巾,露出一张英俊的脸庞,星目剑眉,但显然是个汉人模样。
檀青的仇家都是鲜卑人,这汉人找他做甚?而且,他虽为汉人,说得却是鲜卑话。白马不敢肯定此人来意,一个问题都不肯答。若换作从前,他必然要挖空心思跟这人言语周旋一番,想办法套他的话,但今时不同往日,白马笑道:“你功夫不错,但必定打不过我。若想活命,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什么人?找阿青作甚?”
那刺客想了片刻,应当是在心中比较自己和白马的实力,知道白马所言非虚,不得不收起兵刃,道:“我不是坏人,我来带他回家。”
白马看此人神qíng不似作为,但毕竟事关檀青安危,必须小心为上,决定还是先行出言威吓,道:“阿青是我的结义兄弟,你若想做什么对他不利的事qíng,还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吧。”
“呵,那小子向来傻人有傻福。”那刺客闻言,不由笑了起来,“方才遇袭时,我看你应对得宜,当是个聪明人。你若真是那小子的结义兄弟,便该知道他家中的事,更应该知道,如今他家中还有什么人,愿意千里迢迢地跑来带他回家,而非取他xing命?”
白马知道,檀青出身段氏鲜卑,部落中为争夺权位正在内斗,他父亲生前属意他作继承人,但他上面有几个哥哥,俱是虎视眈眈,只会派人杀他,不会救他。而他的母亲王氏是汉人,乃博陵公王复嫡女。
从前,白马谋划复仇,时时留心朝堂动向,对朝中人事所知甚广,他知道,博陵公王复曾任乌桓校尉,在北方势力不小,更与几个胡族部落有个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人妻妾甚多,但子嗣寥寥,女儿王宜兰远嫁鲜卑,唯一的儿子王霄汉则在其膝下承欢,坊间传闻甚少提及,这人会是檀青的小舅?
白马不能肯定,便问:“你姓王?”
那刺客点点头,道:“鸢飞戾霄汉,蝼蚁制鳣鱏。你已知我身份,当可放下心来,告诉我你是何人。”
白马仍未松开袖中匕首,道:“我叫赵灵。”
王霄汉恍然大悟,道:“你就是搞出这场风波,拿朝廷和江湖人都当猴耍的赵灵。怪不得,你会同阿青结拜。”
白马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又问:“博陵公势力不小,你若真想找阿青,何故此时才来?他若觉得你可信,又怎会三年都不尝试同你联络?”
王霄汉无奈道:“年前,鲜卑王室中发生变故,我才知道阿青没有死于虎爪下。我从他失踪的鲜卑山一路追查到洛阳。说起来,你当谢我才是。”
白马:“别卖关子。”
王霄汉:“我同淮南王有些jiāoqíng,他曾让我帮忙打探消息。我追查阿青的下落,找到了当年捡走他的人贩。我仔细看过那人贩子的账簿,发现他就是王爷要找的人。先前我王爷找那人贩子做甚,但这英雄会把你的事闹得天下皆知,我自然就明白了。所以说,你的信物、你要的证人,都是我找回来的,你难道不该谢我?”
白马收了匕首,正容道:“多谢。”
王霄汉挠了挠头,道:“我先将人送至淮南王府,而后马不停蹄地赶到青山如是楼。楼中掌事告诉我,阿青已被人赎走,却不肯告诉我是谁人将他带着。那地方不简单,我不能qiáng行bī问,只因打听到,他同你qíng谊颇深,便赶来此地追踪线索。方才多有得罪,是因我实在心急,对不住了。”
白马摇摇头,道:“我明白了,你可有信物为凭?我先帮你拿给阿青,让他自己做主。”
王霄汉有一瞬间的迟疑,最终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绣花荷包,递给白马,道:“这是姐姐给我写的最后一封信,虽只是一张青纸,但于我而言胜过千金。还请你小心保管,拿去给他一看便知。如今,阿青已是个大人,确实该自己做主,烦请你转告他,若他有意返回鲜卑,明晚子时,我在石头城外西峰下的猎户小屋中等他。还有……舅舅来晚了,对不住。”
白马从王霄汉的话中,听出了满腔悲苦与无奈,不禁唏嘘,道:“逝者已矣,切莫过度伤怀。我会原原本本地转告他,就此别过。”
※
天光幽昧,灯火阑珊。
风波过后,已是下半夜。白马到后厨摸了几个冷面饼,就着凉水吃下,被王霄汉杀了自己想要生擒的刺客的那点憋闷劲儿,算是暂时缓和了一些。他怕岑非鱼回去路上发现尸体,担忧自己,便运起轻功,直接从客房的瓦顶上行过,快速跑回房间。
“你给我滚开!”
行经孟殊时宿处,白马忽然听见房中传来一声叫骂,他又想起了阿九那双湛蓝如海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扒开一片青瓦,从fèng隙间朝下望去。
石头城荒废已久,城中没有多少木炭,客人烧来取暖的,大都是略带湿气的柴禾。厢房中灰烟阵阵,像蒙着一层纱。
孟殊时用铁钳将冒着浓烟的柴禾夹住,放在一个小铜盆中,拿到房外,让风把烟chuī散。等到柴禾烧成了黑炭,他便把东西拿进来,摆在chuáng边,道:“你受伤太重,让我帮你看看吧。”
“不许……靠近我,咳、咳咳。”阿九在chuáng上打坐,隔着布帘,看不清她的qíng态。但听她闷哼一声,吐出一口黑血。
一线血花呈she线,溅洒在布帘上,继而滴滴往下滑落。
孟殊时低着头站在chuáng前,见到阿九吐血,烦闷地来回走了两步,道:“你中毒了,是天山的冰蛇毒?你拖得太久,若不及时bī毒,后果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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