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阿九说完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白马觉得阿九意有所指,却不知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正思索间,没有注意到阿九行至大牢门边,忽然从抬手,朝他she出一支带有毒囊的短箭。
短箭一脱手,阿九便闪身逃脱。
岑非鱼生怕白马中招,想也不想,运起“金钟罩”的内功,将手掌变得坚硬如铁,一把抓住暗箭。
可谁都没料到,那毒囊上另有机关,只待短箭停止前行,它便“砰”地一下自行炸裂开来。其中粉末散在空中,罩住了乙、丙、丁三个牢房,更洒了岑非鱼满头满脸。
“遭,快将毒粉洗去!”
话虽如此,可白马迅速环顾四周,发现与自己相邻的乙字牢和丁字牢中,两个同样被药粉洒中的犯人,俱都安然无事,反而更远处牢房中,有几个犯人似有毒发的症状。
白马知道事有蹊跷,推测阿九的药粉没有毒xing,然而,他见到岑非鱼那不知死活的模样,心中十分气恼,决定给他个教训。他眼珠子骨碌一转,假装心急上火,抓起早已摆在地上晾凉了的汤锅,照着岑非鱼面门泼去。
岑非鱼被浇了个满头满脸。
白马假装满脸歉意,紧张兮兮地说:“没别的办法了,先用汤水顶顶,你可以什么不适?不是我说你,她she箭就she箭,你抓它做甚?如此冲动,早晚要中招!”他说着说着,不禁真心自责起来,“我吃过‘玉壶冰’,现已百毒不侵。怪我当时冲动,早该将那东西留给你。”
岑非鱼伸出舌头,将鼻尖上沾着的茯苓糕舔掉,劝道:“莫慌。”
白马双目通红,道:“你当中毒是好玩的么?”
岑非鱼不敢再卖关子,道:“这不是毒。”
白马明知故问:“你怎知道?”
岑非鱼以眼神示意白马,让他看看其他牢房,道:“他们都中毒了,应当是大理寺的饭食全被人下了毒。”
白马:“说你自己,不要说旁人。”
岑非鱼一抹脸,笑道:“这么多人都已毒发,唯独同你相邻的乙字和丁字牢房中的两个人安然无事,多半是方才吸入了那药粉,才得以解去药xing。”
白马:“难道她刚刚是来救我的?为什么?”
岑非鱼笑道:“许是齐王收到风声,派他前来救你?今日咱们在众目睽睽下将了他一军,他算是同赵王撕破了脸,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赵王被定罪以前,他不会让你出事。”
白马摇摇头,道:“我觉得不是。”
先前在擂台上生出的那个荒谬想法,此刻又浮现在白马脑中。然而,他但一想到阿九那因练邪功而变得不人不鬼的面容,想到她当年冷眼旁观羯族被灭,便立马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觉得自己太过多思多虑,必须多吃几根人参治治。
白马低头思索,两个眸子映着火光,像一湖红绿间杂的chūn水。
岑非鱼见之,不由心中一动,忽然伸出手搂着白马后颈,将他拉到栅栏前,隔着栅栏吻住他的嘴唇,柔声笑问:“今晚,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白马看着岑非鱼满头满脸都是汤汤水水,实在止不住笑,一把将他推开,骂道:“留下来做什么?还能等你入味了,把你当大萝卜吃掉么!”
岑非鱼三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走出牢门,“你的补药都白吃了,年轻人不能总憋着啊!”
然而,当岑非鱼行至东院与狱卒卫所间的小院中,却发现地上躺满了刺客的尸体,不禁眸光一暗,赞同白马的想法,觉得阿九此行意味不明。
但眼下管不了这许多。
岑非鱼简单查看了尸体,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便命人去向孟殊时传讯,说赵王派了刺客前来,更在大理寺重犯的伙食中下了毒。
岑非鱼派苻鸾带人守在大理寺附近,又找到周望舒,将各方面qíng况进展再确认了一遍,知道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才想起要洗去一身污秽。而此时,他跟个已经“入味”了药材似的,浑身都是羊骚味。
岑非鱼洗过澡,坐在chuáng边思索,回想夜间发生的事qíng,想着白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神qíng,忽然从椅子上跌了下来,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笑着骂道:“那小子泼我一身,是他娘的故意整我呢?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第97章 定罪
银月清辉遍洒洛阳,庄严宫城中,白雪满地。雪映月光,更显凄清。
惠帝回到殿中,头脑已冷静下来。
萧皇后仍在伏案写字。
大殿中央,跪着一名美貌妇人。
楚王坐在一旁,似乎已经等得不耐烦,刚吩咐孟殊时去寻惠帝回来。
惠帝望了萧皇后一眼,不由松开董晗的手,同他先后走入殿中。
楚王起身行礼。
惠帝单刀直入,询问楚王有何要事。
楚王言,赵王最宠爱的妾室卫夫人,今日到大理寺告发他谋逆。大理寺刚刚吊死一个廷尉,案子没人敢接。可今日朝中发生的事早已传遍洛阳,大理寺的人虽不敢接下此案,却也不敢把事qíng压下去。于是,这烫手的山芋,又被抛到了自己手上。
惠帝审视着卫夫人,确定自己此前的确曾在赵王身边见过她,再问了她几个问题,她都对答得当,身份应当不假。
朝中人尽皆知,赵王上了年纪,尤其是在惠帝即位以后,已不再执着于权柄,变得与世无争。他醉心玄学,尤好huáng老之术,日日炼丹求长生,不再贪恋女色,独宠妾室卫微清,甚至让她同自己一起修道,成了一对令人称羡的道侣。
卫微清何许人也?
此人年纪不过四十余,模样长得平平无奇,只声音清灵动听。她的来历没甚稀奇,出身不甚光彩,原是青山如是楼中的歌女,只为赵王唱过一次歌,便抓住了他的心,先被重金赎身接入府中,后被破例封为“夫人”,算得上是个奇女子。
“罪妇卫氏,参见陛下。”卫微清脸色灰白,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个小木盒。参见过惠帝以后,她静待在上位者发问,并不多言,时而闭目摇头,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惠帝本就看不起卫微清的出身,对她今日望风而动、出卖亲夫的举动更是不齿,过了好一会儿,才漫不经心地问:“卫夫人要告赵王谋逆,可有证据?”
卫微清在意旁人如何看她,双手微微发抖,将紧紧抱在怀里的盒子打开,jiāo由董晗查验,道:“罪妇潜伏在赵王身边十三年,早已搜罗到他的种种罪证,因时机未至,一直不敢声张。如今赵王多行不义,引得人神共愤,罪妇终于能将证物公之于众,揭开他的丑恶面目。所有罪证,皆在此盒中。”
董晗仔细验过,禀报惠帝:“陛下,盒中所藏,皆是书信。内容大逆不道,臣不敢读。”
“拿来,朕自己看。”惠帝已接过董晗递来的青纸,一张接一张地仔细查看,“本帅思虑多日,认为王爷先前来信中所言无错,你与赵氏父子水火不容,我匈奴同他们更势不两立。本帅愿与王爷jīng诚协作,我先偃旗息鼓,至关键时刻再佯攻玉门,王爷掐准时机向赵铎索要兵权,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赵铎定然抗旨不从,届时我两方南北夹击,岂非瓮中捉鳖?王爷助我立功,同我合谋歼灭并州五万驻军,届时本帅自则可降服诸部落大帅,不日定能当上右贤王,本帅定将竭尽全力推动胡汉议和,其中利益尽归你我。乌朱流。”
惠帝断断续续地将来信读出,越看越是心惊,疑惑道:“本帅,乌朱流?这是匈奴右贤王乌珠流写的?是了,玉门一战前,他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部落小帅。那一战中,不知他荣立了何种大功劳,一举当上右贤王,而来十六年。这是在他仍为部落小帅时写的,他称呼对方为王爷,他写信给谁?”
卫微清双唇紧抿,想了片刻,才答:“回陛下,这些书信,俱是罪妇从赵王处盗来的,是乌珠流写给赵王的信。”
楚王可不信,两眼瞪得滚圆,当即喝问:“试问,若你同他人密谋行不义之事,会否留下这样至关重要的罪证?难道赵王竟这样疼爱你,知道你有朝一日要告发他,便故意留下这罪证换你一笑!”
卫微清双目无波,冷笑道:“当时,赵王本可带幽州军前往玉门驰援,他却假称路遇bào雪,道不通行,驻扎在云山东麓,任凭匈奴人攻打玉门关。而后,他趁火打劫,发信命令赵铎jiāo还兵权。赵铎正带兵抗敌,拼死守卫关门,怎能临阵jiāo权?赵铎的奏报、赵王的告状,先后抵达洛阳,先帝派谢瑛前往视察事qíng,那谢瑛驱马赴边关,整个来回只用了三日三夜。当时,赵王收到风声,便私下通知乌朱流且暂收兵。谢瑛登临城关,只见远方空无一人,哪有匈奴铁蹄的影子?朝廷认定赵铎贪恋并州军权,故意与朝廷作对,便令赵王发兵平叛。当时行军匆忙,赵王没有时间同乌珠流再立誓约,便先留下书信,想着若乌珠流背弃约定,他还能以此为凭,请朝廷发兵讨伐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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