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奴_七六二【完结】(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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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董晗从未预料到,白马竟能想通此节,登时对他刮目相看,道:“你比义父知道的,还有聪明百倍。你既说了这话,怕是知道我要在禁军中,挑几个信得过的人。而你,早有人选?”

  “白马是卑贱之人。”白马一面说着自污的话,一面在心里向自己和父母的在天之灵解释着:我可不卑贱。而后,他努力憋了口气,将自己弄得面颊泛红,道:“只是、只是……我……”

  少年人红着脸,支支吾吾的,必定是陷入了爱恋。

  董晗再明白不过,笑道:“你说就是,义父不是不开明的人。咱们这样的人,能找个归宿,也是不容易。”

  白马重重点头,道:“大人、大人很喜欢我,时常与我说些心里话。他近日来也很烦忧,与您是同样的。我知道您时间宝贵,我便自作主张,今日将他约了过来,只不过他不知道您也来了,此刻还在其他厢房中傻等呢。”

  话不说破,董晗已经明白,道:“你让他过来罢。”

  白马前去通传,孟殊时很快便至。

  孟殊时目不斜视,走入厢房,礼数周全,坐在董晗对面,见董晗枕在白马腿上,微微皱了皱眉,可也没说什么。

  董晗看人细致入微,仔仔细细打量孟殊时,问:“我见过你,你是禁军,李峯?”他明知故问,是想要试探对方的深浅。

  孟殊时面不改色,从容应对:“回大人,下官与李峯同为殿中中郎,各掌管殿中虎贲五百人,俱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只是下官出身行伍,惯常全心护卫殿中安全,不曾与大人有过照面。”

  董晗点头,似乎有些满意,又问:“出生入死?很好,那你便说说,如何出生入死。”

  孟殊时:“下官年少时,曾跟随冯飒老将军习武,也是少室山的俗家弟子。”

  董晗眼前一亮,叹道:“少室山?天下武学,尽出鱼山,少室山中多豪杰,名动江湖的中原武林第一人,岑非鱼,便是少室山的弟子。”

  孟殊时点点头,将从军经历简略说了一遍,只略去其中曲折,“大丈夫志在四方,跟随赵王自然前途无量,但下官想要靠自己打拼,为国尽忠。”

  董晗:“尔等职轻任重,是不可或缺的。”

  白马看了董晗一眼,知道他是看上了孟殊时,想与他进行秘密谈话,便自觉离开,道:“义父怕是饿了,我去弄点小食过来。”行经孟殊时身侧,低头与他笑了笑,孟殊时则回以微笑,董晗都看在眼里。

  白马阖上门,嘱咐外头待命与侍候的侍卫杂役们,未经传唤不可入内打扰,继而下楼,向着后厨走去。

  他高高兴兴地着人弄了数盘点心小食,嘱咐不可过甜,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双手端着东西慢慢走回去,心道这两人密谋大事,时间不会很短。

  当白马再次回到主楼背后,遥遥望向那个透着橘色灯火的厢房窗户,却见一个朱红的身影,懒洋洋贴在窗边——嗑瓜子!

  他吓得差点摔坏手里的东西,压着嗓子喊了句:“二爷,你gān什么呢?君子不听人墙角!”

  二爷罕见地没有立即冲到白马跟前,而是竖起食指,贴在唇边,对他晃了晃,做了几个口型:待会儿疼你。

  说话间,瓜子壳儿顺风飘来,刚好落到一块苏糖上头。

  白马连忙用指头去刨那瓜子壳,却又不小心把糖刮花了,他索xing一不做二不休,抓起苏糖,自己吃掉。

  二爷乐不可支,把手里的瓜子壳一股脑撒下去,气得白马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白马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冯掌事先前会轻易离开,原来,他们方才的话,都被二爷蹲在窗外听了去。

  笃,笃,笃。

  白马轻叩门扉,道:“义父,我回来了,在门外听命。”他的声音十分温柔,话未落音,便将自己激起一身jī皮疙瘩,轻轻倒吸凉气。

  哗啦——

  门被推开,孟殊时接过白马手中的木盘,嘴角含笑,压低声音对他说:“你的嘴。”

  白马想着二爷在外偷听,若是让孟殊时帮自己擦嘴,总有种诡异的感觉。他打了个激灵,连忙伸手,将自己唇边沾着的食物碎屑抹掉。

  孟殊时却还是不动,抬手至他头顶,拈起两片瓜子壳。

  董晗格外高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让白马与孟殊时同坐在自己对面,问:“柘析白马,是你的胡族名字?”

  “是。”白马忙着帮两人煮茶,低着头,“羯人爱马,白马寓意着光明吉祥,父亲希望我能如白马般茁壮成长。只可惜,他去得早,不能看见我长大。”

  实则,白马在被唤作雪奴前,几乎从未注意过自己的名字,更不知父亲为何如此替他起名,此时不过是随口胡诌罢了。

  孟殊时抬手伸到白马手边,犹豫片刻,又缩了回去,微微低头,望向白马,道:“羯族早在魏武帝时,便已归附大汉,行礼仪、受教化,在华夏十二州内,繁衍生息。‘白马’二字,应当出自陈思王的《白马篇》,你父亲大概是希望你能为平定边塞战乱出力,还百姓以安宁。”

  白马不读书、不识字,还是头次知道,自己的名字竟有如此高深的寓意,心中五味杂陈,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不好意思了。”

  董晗笑道:“实是极好的寓意,今日看来,你并未辜负他的厚望。”

  当真未曾辜负么?白马不敢回答这问题。

  他与董、孟两人说了会子话,恭恭敬敬将董晗送走。

  而后,他便与孟殊时四目相对,又绕到楼中的回廊中,chuī着夜风,说了会儿悄悄话。

  姓孟的与董晗谈话时,与现在判若两人,那不卑不亢的模样,很难让白马把他与跟自己独处时的大龄愣头青对上号。

  孟殊时对白马知无不言,“董大人让我明日便启程去豫州。”

  白马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去找……‘叔父’?”

  赵王是惠帝的叔叔,封地就在豫州,他封地广大,兵力qiáng盛,曾一度与谢瑛争权。直至先帝驾崩,命赵王与谢瑛共同辅政,怎料谢瑛“借走”托孤遗诏,赵王当不成辅政大臣,灰溜溜地连夜跑回封地去了。

  他们竟想着要联络赵王!

  这是想要让谢瑛与梁伦两个仇家相争,帝后一党,好隔山观虎斗。此招剑走偏锋,若顺利,便是两败俱伤;若不顺利,留下谁,都是后患无穷。

  如此大胆毒计,惠帝不可能想出来,董晗想出来也不敢用,定然出自萧皇后。白马倒抽一口凉气,不知该说些什么,“很……很高明。”古来成大事者胆识非凡,萧后不怕引火烧身,果真是心计毒辣之人。

  孟殊时叹了句:“高明?只怕到时会出乱子,我便成了千古罪人。”若是赵王冒天下之大不韪,起兵造反了,又该如何?

  白马笑道:“你过去就是,董大人他们是笼中囚鸟,哪里知道豫州的事qíng。意思意思,应付jiāo差,我时常如此敷衍那些匈奴人。”

  孟殊时眸中尽是笑意,道:“你与我想到了一处,孟某不会做有害于国家的事qíng。唉,白马,往后,孟某不会让你再受苦。”

  四下无人,白马也懒得假装,他故意避开孟殊时的话,不作回应,而是无奈地摇摇头,道:“赵王怕事惜命,他已经错失数次良机,若无十足把握,不会再回洛京。我觉得你还须先想好,想想别的什么人。”

  想好什么?孟殊时自然清楚,道:“齐?”

  齐王梁炅,封地物阜民丰,且手里掌握着兵权,人有贤名且年少气盛。

  “你觉得他们两个,于‘夫人’而言有何分别?”白马由于天山剑客们围攻周望舒时,听到过只言片语,对齐王并无半分好感,且知道这代齐王与先代半点不同。

  梁炅人在青州,却死死压着身在江南地界的淮南王梁允,还曾勾结塞外胡人,抢夺周望舒身上的东西,企图夺得楼兰秘宝中瑟明帝国的武器兵甲,láng子野心昭然若揭。

  孟殊时是个出身行伍的武将,知道如何御敌,从不将心思放在朝堂的弯弯绕绕上头,这非是因其愚笨,只不过是不在意罢了。当他顺着白马的话去想,自然是考虑着:齐王与赵王俱是兵qiáng马壮,而齐王更有贤名在外,于封地拱卫天子自然是极好,可入京便是引了比赵王更年富力qiáng的一匹恶láng入室,萧后怎能不忌惮?

  虽然是jī同鸭讲,但他很快便明白白马所言非虚,道:“我会多留几个心眼。”

  “我想我若是夫人,应当会喜欢那些热血冲动的少年人,既有武力,又不会生出异心。只是我地位卑微,对主人家的事qíng知之不深,希望多少能对你有些帮助。”白马不敢多言,他只能有意无意地引导姓孟的自己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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