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甲氏几乎要哭gān政了眼泪,这么多年的照顾,弘暘已经是她生命的一部分了,小小的孩子就这样去了,还未及看到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纵使有弘晰在一旁,她的jīng神还是没有怎么恢复过来。李佳氏见此qíng况,gān脆也躲到一边不招人的眼了。
皇孙丧事本就简单一点,弘暘又算是夭折,仪式就要更简单。再简单的仪式,该有的步骤还是有的,头一步就是往各处报丧,孩子小,辐she面窄些,某些至亲还是要知道的。比如康熙这里,比如皇太后那里,又比如孩子的叔叔伯伯们。最后,内务府与礼部等处也要通知——丧事必须由他们掺一脚。
淑嘉和胤礽冷静下来,你一条我一条地说了要cao办的事项:“伺候弘暘的奴才都要穿孝,去库里取白布,看内务府派什么人来,宫女们不要胡乱跑。”、“腾出两个院子,怕是有是要来道恼。”、“弘晰、弘旦都要向师傅告假。”等等。
当天晚上,宫中内外都已经知道了皇长孙夭折。康熙对于华善的死,并没有多难过,看看天色已晚,拿了份空白的上谕,提笔写安排。圣旨也分很多种,织锦卷轴式的当然是上等,这种用与折子形式相仿的纸质书写的也算是白纸黑字有凭有据了,档次比口谕要高。
上谕是给礼部的,华善是和硕额驸,位比公爵,自有一套官方制定的祭葬仪式。按惯例,但凡不是很讨皇帝厌的,皇帝都会在他的丧事上给予种种待遇。又因华善是太子妃的祖父,看到皇孙们的面子上,康熙还给予了些额外待遇。
“赐祭葬如仪外,命翰林学士撰写碑文。”
写完了,揉揉手腕。吩咐总管太监斋林:“这个,”指着写好的指示,“明日提醒朕发下去。”
斋林小声应了,一挥手,又有一太监托了个排满绿头牌的托盘来,双手举过头顶,等着皇帝翻牌子。康熙背着手,站在托盘前,目光从牌子上一一滑过。终于伸出手来,在和嫔的绿头签上停了下来。
立时就有人唱出和嫔的封号,做这项事qíng很顺溜的小太监准备去和嫔那里发通知。在门口与东宫过来报丧的挤作一团。
康熙眉头一紧,斋林亲自去问:“怎么了?”
东宫的太监已经两眼通红了:“我们毓庆宫的大阿哥殁了。”
“啊?”斋林大惊:“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前不久,主子们打发奴才来报与万岁爷。”
去发通知的小太监也傻了,遇上这种事儿,咱是去请和嫔来呢还是再请示一下万岁爷?
斋林倒吸一口冷气:“你在这里站一站,”又看一眼去发通知的小太监,给了个赞许的目光,手指指一指他,又指一指东宫太监的身侧,那意思,你们一起等,“我去禀告万岁爷定夺。”
匆匆走到内室,康熙正闭目坐在炕上。
“万岁爷……”
“朕已经都听见了。”
“这——”
“赶紧的叫内务府那里把事qíngcao办起来,叫报信的人过来,朕有话要问。”
“嗻。这个钟点儿,内务府怕只剩下留守的了,大事儿还要明日主官到了才行。还有就是……您翻了和主子的牌子。”
康熙不能说自己还有心qíng,摆摆手:“罢了。”
“嗻。”
询问小太监也没有什么更新的qíng况了,小太监是被打发来报信的,也不是一直伺候着弘暘的、更不是御医。只能汇报大家都知道的qíng况:“前两日就病着,御医也叫了,药也吃了。都是旧疾,药也是吃惯了的,今儿晌午弘暘阿哥还歇了会儿晌,睡得很是香甜。起身后就……”
“你回去罢,告诉太子……”沉吟了一下,“明日弘旦、弘晰都不必上学。”
“嗻。”
与此同时,东宫的太监带着腰牌,出宫报丧了,直到天黑透了才回来。
这一晚,有不少得到消息的人都没有睡好。这里说的消息,不仅仅是指弘暘夭折的事儿,还有另一则消息:华善已逝。
说起来大家对华善的关注反而比弘暘更多些,胤礽就是其中的代表。他想大半宿日后的局势,越想越是担忧。
石家一共出了四个缺,都是上好的差使,朝廷不可能把这四个缺等三年,专等着石家诸人再回来上工。最迟到过年,就会有人填上这些填,谁填上去没关系,总不会都是跟自己作对的。
最大的问题是,等丧期过了,石家要重返朝堂,到那时还有什么合适的位置么?
不是他够没心没肺,死了儿子死了亲戚还想着自家的利益。现在不把这想想清楚了,全家都要玩完。皇太子已经失去了索党,那是他权衡利弊之后作出的决定。长远看来利大于弊,短期内却是自损一臂。说是壮士解腕,保了命,也有些残了。
如今皇太子有两大依靠,一是朝臣中的思想正统者以及他的师傅们、曾经共过事的下属,二就是亲戚们。石家算一门外戚,赫舍里氏如今只剩下半份力量,再就是宗室里如雅尔江阿这样新发展起来的好基友。
新发展起来的,人数少了些、质量也有一些待检测的,并不很敢放心用。相较之下,有亲缘关系的人就更值得信任了一点。现在他家两门子亲戚,都跟美剧似的陷入了冬眠,胤礽不相信胤禔不会借机搞出点儿什么事来。
可恨的是他目前无对策。为些,胤礽失眠半宿,还要担心怀着孕的老婆qíng绪是不是有不正常的波动,这会儿刚刚八个月。妇产科知识及格的皇太子知道一句俗话“七活八不活”,他刚刚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挂一个。
其他的人,想法就简单一些,胤禔就是高兴之余想着加把劲多咒咒他弟弟外加考虑如何谋划石家父子的缺。胤祉往下当然也想到了出缺的问题,不免会动一动心思,考虑是不是能争取到其中的一两个。当然也少不得与妻子商议一下,明天一定要记得去东宫看望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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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御门听政活动还是照常进行。不过这一次,大家分单位在太和殿外等候的时候,就是眼神乱飞了。大家都知道了消息,不免有人心动,大肥缺啊!谁能在御前说上话呢?要给谁送礼好呢?
石文炳还是要来的,昨天接到噩耗已经告了假,但是请求丁忧守丧的折子还没递。
很快就轮到了石文炳上去,他摸出袖子里的折子,鼓鼓劲,一级一级踩着台阶上了乾清门。递了折子之后,石文炳垂手立于一旁,他看到了御案边一个金huáng身影的下摆,那大约就是皇太子了。
康熙粗粗看了一回,这样的折子内容也没有什么新意,都不用跟旁人研究的,大笔一挥,准了!
胤礽在一边颇有一种心惊ròu跳的感觉了。
石文炳还要给他加一点作料:“奴才尚有三子,也须守制,他们的折子jiāo由主官转呈,还望万岁爷恩准。”
康熙居然也“嗯”了一声。
石文炳见康熙没有旁的话说,这才退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qíng比起自家岳父要带着大舅子、小舅子撤离战场,那就都是毛毛雨了,胤礽沉着脸听。一起一起的人都晋见完了,康熙对胤礽道:“你今儿心里不痛快,也回去看看罢。”
康熙一直在观察胤礽,短短一夜,胤礽憔悴了不少,面上作若无其事状,唇上起了好些密密的小水泡,动作也略有迟缓。
胤礽确实需要回去冷静一下,也不过于推辞,客气了一下就回去了。
康熙这才吩咐下去:“今儿递牌子请见的都往后押一押,摆驾,去端本宫。”
今天正是丧事第二天,昨天报了信儿,今天吊唁活动就开始了。
过来看望死者亲属的人物,都是高级别的。康熙是头一个过来的,当然,皇帝的日程表上写着的是“安慰儿子”而不是“出席孙子葬礼”。
胤礽于宫门迎接,康熙一摆手:“这些就先免了罢。”
众太监围簇着至尊的父子二人,一路行到端本宫胤礽的寝宫。康熙并没有往主座上坐,径往东次间去,坐到了南沿炕上,一指炕桌另一边的位置:“坐。”
作为一个资深丧子者,康熙努力安慰着儿子:“是他与咱们的缘份浅,你不要空自悲伤。”胤礽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叹息一声:“汗阿玛说的是,儿子也明白这个道理,孩子已经去了,想也想不回来了,不过是自己止不住去想他罢了。”
康熙默然。
难过的时候有个人陪着一起坐坐,心里也会舒服一些。就这么静坐了一会儿,胤礽道:“汗阿玛,如今朝中多事,喀尔喀扎萨克图汗、王、贝勒等来朝,请汗阿玛以国事为重。儿子这里没什么的。”
康熙沉吟了一下:“朕给你一天假,歇息歇息,明日也不必过来,弘晰、弘旦明日也不必去读书。后天你们都要给朕振作起来。”
胤礽应了。
康熙又问:“太子妃那里qíng形如何?”
胤礽苦笑:“开始没想叫她这么快知道的,结果,两件事儿巧了,说岔了道儿,全知道了。今儿一早她就打发人去石家了,这会儿正在等信儿呢。”
“她尚康健么?”
“呃……我叫弘旦和弘曈陪着她了,看着jīng神尚可支持。”
康熙揉揉太阳xué,怎么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了呢:“那便好。你好生歇着罢。”
“儿臣恭送汗阿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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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作为一个也许不是全心全意为民但是确实很勤政的皇帝,安慰完儿子就走了。
接着,各路接到消息的人也都赶来了。
吊唁的人也分为两拨,男的跑到端敬殿去看望太子,女的就到端仪宫里来安慰太子妃。
到端敬殿的人,理所当然地是胤禔打头。他的qíng绪经过了一夜的沉淀,已经由兴奋转为相对的平和,面上努力作哀恸状。一夜没睡好,早上起来还有淡淡的两个黑眼圈,看起来还蛮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胤祉、胤禛、胤佑、胤祺乃至胤禩、胤禟、胤俄都有点为弘暘惋惜,其余如胤祹、胤祥、胤祯这样依旧住在宫里的,平日里与弘暘接触得更多,十五阿哥因年纪差不多,还跟这个侄子当了几天同学,惋惜之qíng更重一点。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怎么他今天看起来还是颇为难过?他居然没有幸灾乐祸?
直王爷已经亢奋过一回了,在脑子里把你们一多半的人X而又X,兴奋过度,现在有些脱力。
端敬殿的光线颇为明亮,冬天的阳光透窗棂在屋子里留下了长长的足迹。虽是太子,也不好进于托大,见兄弟们都过来。胤礽心里虽在愁着,依旧起身相迎。众人见他起来了,一齐快走两步,上前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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