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眼睛扫过,明显就发现他大哥心不在焉,也不点破。
胤禔却是先说话了:“太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呐。”
“huáng口小儿,倒叫你们费心过来一趟。来,坐。”
落座,上茶。缓嗓了两口,胤祉就起了个话题:“遇上这种事qíng,心里没有不难过的。太子再难过也要保重身体。”
“又不是没经过,不过长到这么大再去了,太过可惜罢了。”
皇太子前头死过两个闺女,当然,女儿的重要xing跟儿子是不能比的。这些人里,还颇有几个夭折过孩子的,倒是有些共鸣。
然而都是男子,毕竟理xing一点,竟是没有在这上头纠缠太多,不过是说几句节哀一类的话。反而当胤礽说到康熙放了他两天假的时候,大家才认真了起来。
胤禛心细些,点头道:“汗阿玛圣明。太子也是……给弘暘再cao两天的心。”后天就要出殡了。正好是丧事办完,假期结束。
胤禩心道,两天?等你再回来,huáng花菜都凉了。这两天时间,汗阿玛那里决定谁填缺儿你都说不上话了。石家空的缺还都是比较要紧的位置,一个萝卜一个坑,没时间扯皮,是得赶紧填上的。
再者说,如果一个人,身体不好或者是年龄到了,大家心里有数。他这个缺会空出来,也就会提前准备好备用的人选,皇帝心里也会先有个数。石家这样的,本人没问题,谁想到会因为丁忧而出缺呢?连个后备的都没有准备。
想是这样想,他却是不会提醒胤礽的,跟着众人打完了哈哈,一齐各回各的地方了——都领了差使了,还要工作呢。
与皇太子那里的冷静克制相比,太子妃这里的音效就qiáng大得多、内容也丰富得了。
早在康熙来之前就已经有人来表明立场了。皇太后处、各宫主位处是不亲来的,仗着地利之便,早早就打发人来道慰问皇太子夫妇。这些人都由太子妃接待了,鉴于自己身子也笨重了,又有李甲氏才是弘暘生母,淑嘉便让两个侧室一起出席。
在这样的场景里,李佳氏就尴尬了,这里头没她什么事儿,还得跟着出席这种哭哭啼啼的见面会。能在这里坐着,那是太子妃抬举她,抗议都不能抗议,还得作出难过的表qíng。
悄悄拿出个香囊,里面装了香辛料,放到鼻子下再嗅一嗅,眼泪就哗哗地流了出来。
主座上坐着太子妃,也是眼圈通红。李佳氏心想,这大概不光是为了弘暘这个庶子,还是因为太子妃的玛法也死了。在李佳氏对面坐着的是李甲氏,人已经有些木了,这些天眼里的泪水就没断过。
吞下一声叹息,李佳氏低下了头。正看到几截青灰色太监制服的下摆,青灰色后面是褐色的棉旗袍,承乾宫里打发人来慰问了。转达的是贵妃的心意:“贵妃主子请太子、太子妃节哀。”
太子妃的声音缓缓的:“替我谢妃母关怀。”
如果是为了宫外那一位,太子妃这一谢倒是正在其理,如果是为了宫里这一位,贵妃可是忘了提李甲氏呢。李佳氏又擦擦眼睛,抱着一种旁观的态度来打量眼前的这一切。
李甲氏在这个时候真是个尴尬的存在,她生的孩子夭折了,大家主要的安慰对象还不是她。李甲氏心里千回百转,可更她更想去弘暘那里多呆一阵儿,珍惜这最后的相处。
想到弘暘,又开始伤心,顾不得计较尴尬的qíng形,只默默流泪,计较也没有计较的立场呀,还是不要去想这些深层次的问题比较容易生存。
好容易宫里的人打发走了,宫外的慰问团又过来了。
由于大福晋的职位目前从缺,打头的就是三福晋,后面跟着四福晋、五福晋、七福晋、八福晋。
紫裳给淑嘉调了一下靠垫的位置,让她更舒适些。淑嘉的肚子已经很大了,行动都有些不便,维持一个姿势超过五分钟,腰肢就很难过。李佳氏趁这当口,又从袖子里拿出香囊,再嗅一嗅。
泪水又刷了下来,福晋们也进到屋里了。
三福晋眼圈红红的:“您别太伤心了,孩子的事儿、孩子的事儿……全看老天爷的安排。”淑嘉是知道的,宫里宫外,大家在不是真心想哭又必须哭的qíng况下,都是有秘方的。
三福晋这个,倒有一大半不是真心可惜弘暘。弘暘的婶子们,压根就没见过他几面,也没有什么互动,有什么可伤心处呢?就是淑嘉自己,也只是难过,没有李甲氏那样的悲哀。
比较起来,三福晋的悲伤倒显得有那么一丝丝的真实了。四福晋等就只是面上带一点惋惜之色而已。
究其原因,乃是因为三福晋今年正月里死了长子弘晴、长女大格格,更能感同身受一点。“弘晴走的那会儿,我的心都空了,到了他妹妹,哭都哭不出来了,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一抹泪吧,又得想想,我还有弘晟要照看……”
她这一哭,感同身受的只有李甲氏,李甲氏又不能与三福晋抱头痛哭。
这会儿还是八福晋机灵些,眼睛在淑嘉凸起的肚子上滑过。对淑嘉道:“昨儿在宫外头就听说……正白旗那里有白事,打听了之后才知道是府上,都说老人家走得安详,没受罪,您也别太为他难过了。”
四福晋看了八福晋一眼,心道,真是个伶俐人。八福晋开了话题,众人连忙效仿,连三福晋也转了过来。
李甲氏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会儿才时真心怨上了,又心疼弘暘,人已经走了,作为婶子的福晋们却这样冷漠。
淑嘉这两天心身俱疲,产期又近,已经应付完了一拨人,到了如今实在是无力再与妯娌们周旋了。qiáng留着三分jīng神,与众人答话,听到八福晋提起华善的时候,她已经觉得太阳xué上突突地跳了。
华善是个个xing鲜明的人,即使不像哥哥、弟弟们那样与他接触得那样频繁,华善还是在淑嘉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然而宫里不比外面,难过也不能表现得过于明显,尤其在庶子也死了的qíng况下。
八福晋说到了点子上去,却不是淑嘉需要的。那三分还在工作的理智告诉淑嘉,得结束这个危险的话题。李甲氏容易生怨,怕倒是不怕,却是容易出麻烦。紧接着妯娌们又纷纷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上打转,淑嘉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劳你们过来一趟……”
抓着帕子的手收了收,四指收拢,小指翘起。紫裳连忙作焦急状上前,一副太子妃qíng况紧急的样子:“主子,您——”声音不高,语速极快。
淑嘉无力地摆摆手:“没事儿……”
紫裳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昨儿弘暘阿哥凶信来了的时候您就不舒坦……”
福晋们识趣地告辞,淑嘉的声音软绵绵的:“恕我不能起身了。”
警报解除。
秀妞举步与赵国士一同送诸福晋出门,紫裳目送他们离了端仪宫。一回头,太子妃歪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了,李甲氏与李佳氏都呆了。紫裳这回是真的急了,直奔了过去:“主子、主子——”
刚出门没几步的诸福晋听到声音不对,jiāo换了个眼色,又硬折了回来。秀妞与赵国士心里也急,却拦不住这一群的福晋,只能跟着进了来。进门一看,紫裳抖着手,要伸不伸地,似乎是在想试试太子妃还有没有气儿?!
福晋们快走几步,到了跟前,正遇着太子妃嚅动了一下嘴唇,皱了皱眉,身子动了一下,好像准备调整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太子妃……这是睡着了?
虚惊一场!
紫裳扑上去就哭,还记得不要哭得太大声:“主子,您别这样啊。老吴,叫御医啊,主子伤心得哭昏过去了!”又伸手抚着淑嘉的眉头,小声哽咽,“您这个样儿,小阿哥怎么能走得安心?”
淑嘉:zzzzzzzzzz~
福晋们:有个趁手的奴才真的很必要。
紫裳与秀妞合力把淑嘉扶起,吴明理等太监在后面撑着,把睡着了的太子妃给挪到了内室的榻上。这才出来给各位福晋道歉,福晋们都说:“都是我们的不是,不该引着太子妃再哭的。”
太子妃哭昏了,福晋们就更不能走了,一起等御医来。前头太子那里已经得到了消息,说他快要生了的老婆因为伤心而哭得昏死过去,亲自监督去“请”御医。
御医像被鬼赶的一样奔了过来,气儿还没喘匀,就遇着个宫女一脸是泪地迎了上来:“方才太子妃正与诸位福晋说话,说到小阿哥薨了,家里老太爷也过世,一时心痛难当,竟……竟……”
御医大汗,太子妃快要生了啊!这会儿可是很危险的。
上前摸了一回脉,才放下了心来,心中是有郁结、身体也有些劳累,总的来说还是能平安的。诊出了这样的结果,御医简直要谢天谢地了。果断宣布太子妃身体底子好,只是需要调养。
又被催着写方子。
直到方子写了来,太子审核完毕,又着人抓药煎药,御医才被放走。诸福晋也趁势告退,李佳氏、李甲氏还要留下来伺候,赵国士作主请她们回去休息:“太子妃已经是躺下了,两位千万保重。”
这回是真的送走了她们了,紫裳与秀妞、吴明理等一起抹汗。赵国士道:“赶紧告诉太子爷一声儿。”
“我还是去守着主子罢,主子一向康健,这回儿jīng神头儿这样短,也是真的累得狠了、难过得狠了。”秀妞主动领了这个差使。
紫裳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叫巧儿去大阿哥灵前看一看,弘旦阿哥、弘曈阿哥有青衿和嬷嬷们,倒是妥当。”
分工完毕,胤礽也进来了。他在外边已经掐着御医的脖子摇了很久,久到最后过意不去主动给御医jīng神损失费——他实在是再经不起损失了,要是摇御医能让御医把他老婆给治好,他qíng愿付点费。
坐在chuáng边,拉着淑嘉的手,感觉到比自己体温还要稍高一点的温度,胤礽的心才慢慢地回到了原位。低声问:“怎么她身上有些烫?”
秀妞轻声道:“主子怀孕之后,火力就qiáng些。”
胤礽失笑,真是糊涂了,一向如此的。动手给妻子重新盖严了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淑嘉“zzzzzzzz~
秀妞与紫裳对望一眼,识趣不再当电灯泡,轻轻蹲了个万福,又悄悄退了出来,顺手还把门给掩了。
出来之后又撞上去石府的红袖,三人开了个碰头会。红袖听了紫裳的转述,惊讶道:“你方才办得很好呀!”
“还用你说,不过我当时真是吓坏了!”
“秀姐也说得对,搁到往常,主子断不会如此的,必是伤心又cao劳的缘因。还怀着身子呢,这一两个月,咱们千万把主子伺候好了。”
秀妞抿嘴一笑:“太子爷正在里头呢,叫他们说说话,主子必会好一些的。”
紫裳道:“光我们说了这些儿,你这一趟的差使都是怎么办的?怎么去了这么久?”
52书库推荐浏览: 我想吃肉
清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