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月夕并没有回应杜忠波的自言自语,很老实地走回方才站着的位置上。
“黎月夕,跟叔叔说说,你杀完人之后都干什么了?”
这个问题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次,黎月夕并不觉得烦躁,规规矩矩地回答:“身上脏了,去厕所洗澡。”
杜忠波眯眼一笑:“来,再给叔叔洗一遍。”
这一次,黎月夕微微一怔。
“把当天做过的事,再做一遍。就从你离开死者尸体旁边开始。”杜忠波面带微笑,口气却非常的冷硬,绝对的不容反抗。
黎月夕低下头看了看地面上标出尸体的标记,走过去站定,指了指脚下:“从这里开始的。”
杜忠波下了床站在黎月夕身边,黎月夕迈步朝着外面走,杜忠波也能在他身后,距离三步远。
黎月夕穿过窄小的客厅,走进卫生间,站在花洒下面:“真的要洗一遍吗?”
杜忠波含笑点点头。
苍白的少年无声的叹息着,随后脱下身上的衣服、裤子……把它们丢在脚下。
昏黄的灯光下缺少血色的皮肤非常细腻,只是看上去太瘦了,两侧的肋骨都凸了出来。
花洒泻出冰冷的水,站在下面的黎月夕猛地缩紧了身体,低下头,水瞬间打湿了他的头发。紧紧缩起的肩膀不停颤抖着,背后的蝴蝶骨似要撑破皮肤弹将出来,就像一只被埋在皮肤下的蝴蝶要挣脱禁锢,重新展翅一般。
杜忠波就站在卫生间的门口,有些惊愕地看着里面的苍白瘦弱的少年,少年的脸背对着他,他只能看到瘦瘦的背,下陷的腰,挺巧的臀。
杜忠波的脚猛地跨进湿漉漉的卫生间,一把将花洒龙头按下去。没有了冷水的浇洒,黎月夕后知后觉地转回身。
干净的脸庞几乎没有半分血色,纤薄的嘴唇颤抖着,似说非说。头发上的水顺着额头流淌下来,好像连成串的眼泪……
他真的是在哭。
没来由的,杜忠波一肚子火气,怒道:“为什么不开热水?”
黎月夕咽了咽唾沫,声音发抖:“那天,我,洗的是冷水。”
“怎么不早说!?”杜忠波抬头看了眼卫生间的顶部,气恼地想着怎么连个浴霸都没有!
“等着。”杜忠波说完,到黎月夕的房间把薄被扯了起来,回到卫生间,劈头盖脸地将瑟瑟发抖的黎月夕包的严严实实。
虽然此处是案发现场,热水还是可以烧的。等杜忠波给黎月夕带回一杯热水,后者已经换好了衣服,重新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你真是让叔叔头疼啊。”杜忠波坐在黎月夕面前,由衷地说。
黎月夕双手捧着水杯,不言不语的。
感觉上真的是在欺负一个未成年人。
杜忠波不想继续给他挖坑下套了,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要回去确定他们死没死呢?法医说你在他们身上砍了七十多刀,肯定活不下来。“
“习惯吧。”黎月夕呐呐地回答,“就像你出门的时候,总要回去看看煤气阀关没关一样。”
如此见鬼的理由从黎月夕的口中说出来,显得非常合情合理。
第60章
“你看到了什么?”杜忠波问道,“我是说, 你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 你看到了什么?”
“他们趴在一起, 很多血……”黎月夕的手紧紧地握着发烫的玻璃水杯, “我想把刀带走, 跟衣服一起丢掉。”
“你把刀丢在哪里了?”
“靠近床下。”
“为什么没带走呢?”
黎月夕沉默了半晌,才说:“不记得了。好像是觉得无所谓吧,反正都要去自首的。”
“既然无所谓, 为什么还要丢掉衣服?”
黎月夕咬住了下唇, 好像抿起嘴巴一样,他的手挠了挠脖子,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那套衣服已经包好放在鞋架上了, 顺手拿走也是习惯。”
又是习惯。在黎月夕没看到的一瞬, 杜忠波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你这些情况我们在现场做过核实,都是真实的。但是, 有几个细节的顺序我需要你再重复一遍。你二次进入现场检查他们是否真的已经死亡,那时候你的手摸到尸体,沾上血。你是先确认尸体, 还是先找刀?”
“先确认的。”
没等话音落地,杜忠波伸出手从他的手里将水杯拿了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沉声说道:“你跟我来。”
黎月夕慢慢吞吞地跟着杜忠波走到主案发现场, 站在门口。
杜忠波指着里面的卧床,问道:“看到床靠右侧的床脚了吗?”
黎月夕瞄了一眼, 点点头。
“你母亲的双足距离那个床脚最近,我们也是在那个床脚下发现了凶器,你的三条屈肌褶纹清清楚楚的留在那里。”说着,点了点自己的手心,“而且,还有手掌左右方向移动的痕迹。明白我什么意思吗?”
黎月夕向旁边挪了一步,有意无意地看着门框,似乎有些疲惫了。
杜忠波继续说了下去:“谁都有过这种经历,东西掉在桌子下面或者是床底下,只能伸手进入摸找。这种情况有条件限制,一,空间窄小,只能容纳一只手臂;二,环境能见度极低,只能用手摸找。你说说看,你属于哪一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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