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娘家回来,首先是去向相公磕头认错,而后便是去见了三位外室,求她们再为相公添上一个儿子。
于相公而言,最紧要的儿子,其次便是美貌的女儿。
她久久无法再受孕,独子又不理会于她,出落得愈加美貌的四女便成了她的盼头。
后来,贺颐病故,贺夫人上门求亲,她又是不舍,又是自得。
贺府实乃是锐州数一数二的朱门,若是女儿能嫁入贺府,她的相公面上便有光了,且贺府若是于聘礼上大方些,相公定会夸她生了一个好女儿,结了一门好亲事。
冥婚已是司空见惯,但临了,她却有些舍不得四女了。
她欲要去贺府悔婚,却是被相公好生训斥了一顿。
四女出嫁当日,她命人制住四女,颤着手将贺府送来的金剪子插入了其心口。
当时四女那憎恨的眼神,她忘不了,但却又不懂。
四女为何要憎恨于她?冥婚不是寻常之事么?寻常到在这锐州随处可见。
四女出嫁之后,那贺府依照约定送来了聘礼,但聘礼远不足所约定之数。
她与相公方要上门讨要,竟是听闻四女的尸身在洞房之时被人劫走了。
贺府自是不肯补足聘礼,直言除非他们能将四女的尸身找回来。
她被相公打骂了一通,哭得连双目都睁不开,只余下一条细缝。
幸而当夜,劫走四女尸身的俩人便找上了门来。
府中的女管事并非蠢人,认出俩人后,随机应变。
她与相公亦做了一出戏,她那因相公打骂而哭得红肿的双目恰好使得俩人误以为她因四女之死而伤心欲绝。
此番,她与相公顺利地套出了四女尸身的下落。
由于那俩人能从贺府将四女的尸身劫走,本事不凡,他们为求万全,连官都不敢报,生怕刘知州制不住俩人,反是引火上身,惹来报复。
时隔七日,他们才将尸身挖出来,奉于贺府,未料想,贺府收了尸身,便将他们赶了出去,分文不给,甚至嫌弃尸身腐烂,又生尸斑,配不上贺府三少爷贺颐。
一返家,相公自是又对她连踢带踹,平日里,相公为了颜面,从不打衣衫不能遮掩之处,但这一日,相公却是将她往死里打,还不停咒骂她以及她的孩子。
她猝然想起了那酆如归所言——女子的价值并非仅仅是为人妻为人母,首先该作为一个人活着……该作为一个人活着……她现下其实不是作为一个人活着么?
她是否该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倘若她能作为一个人而活着,她的二女、三女便不会被低嫁,她的五女便不会被冻死,她的四女更不会死于冥婚罢?她那长子亦不会与她陌路。
她目前为止的一生似乎双手空空,一无所获。
四女一子都已离她而去,丈夫又长期虐待于她。
——不,四女并非是死于冥婚,而是死于她手。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直觉得上头沾满了四女的鲜血。
这一刻,她理解了四女当时憎恨的眼神,四女是憎恨她这个做母亲的不但没有保护好女儿,还亲手要了女儿的性命。
她一脚被相公踢至了墙角,浑身生疼,似要碎作一滩肉泥。
她拼命提了口气,望着相公问道:“于你而言,我是何人?”
相公理所应当地答道:“于老夫而言,你自然是一件玩意儿,生儿育女的工具,不要分文便能嫖的娼妓,不像那些外室,少给了几个子,便跑得一个不剩。”
她一早便知男子生来高贵,三从四德是为天理,但当相公赤裸裸地说出这一番话,她却不由眼前漆黑,天旋地转。
相公的打骂似无休止,她或许快要死了罢?她若是死了,她的尸身会被相公卖了罢?不知能卖上几个钱?
不,她为何要死?为何要被这个不念及夫妻情分,以言语羞辱她的相公打死?
——是了,方才她被羞辱了,她是一个人,而非是眼前这人生儿育女的工具,不要分文便能嫖的娼妓。
她突然想了通透,拼了命地站起身来,操起桌案上的烛台,拔去蜡烛,将其上的插蜡烛的尖针冲着相公的咽喉刺了过去。
相公猝不及防,跌倒于地,流了一地的血,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他应当从未想过惯来逆来顺受的她会做下这等事罢?
她听见相公在向她呼救,口齿含糊不清。
她静静地坐在一边,不多时,相公便断了气。
杀人的快感瞬间夺去了她的神志,她发了疯似的拿着烛台一次又一次地刺进相公的尸身。
好生快意,她这一生不曾有过这样快意的时光。
鲜血不断溅起,迷糊了她的双目,但她仍是不舍得罢休。
相公的尸身破洞无数,鲜血淌了一地,血腥味惊动了女管事。
女管事偷偷从窗枢窥了一眼,便去慌忙报了官。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打开了,她听不见半分动静,兀自用烛台刺着相公已然血肉模糊的尸身。
须臾,她被人制住了双手,大笑着,状若疯癫,但并不挣扎。
之后,她被关入了牢房,未多久,她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人,那人便是她之前曾见过的酆如归。
酆如归目生困惑,问道:“虞夫人,你为何要杀虞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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