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引_卫十七娘【完结+番外】(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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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时有和暖的风拂过那梧桐,细听去还能听到飒飒作响。谢洵仿佛当真喜爱那梧桐,走上前去正欲伸手,忽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孩童惊呼,然后便发觉那树冠中有一道黑影降落,下意识地伸出双臂去接。

  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谢洵反应了半晌才反应出那痛楚来自自己的胳膊。定睛看去只见一个约莫十岁的幼童面色发白的看着自己。然后那幼童动作迅速的起身,向崔承祖叫道:“阿爹!快叫大夫来!”

  那幼童虽年纪不大,身子却十分沉重。谢洵看着他惊慌失措至发白的脸色,不由动了恻隐,起身回头看着崔承祖笑道:“无妨,幸而这梧桐并不十分高。小郎君这般年纪,想来便是崔相公的二郎了。”

  那孩子面色僵硬的踮脚伸手轻轻按了按谢洵的胳膊,轻声道:“疼么?”

  谢洵本身原是起了几分逗弄的心思,如今见这孩子语中竟是带了颤音,那逗弄的心思不由也去了十之七八。再看向那幼童如同满月般圆润的脸,终于笑出声来:“无妨,只是小郎君怎么在树上?”

  那孩子再三打量谢洵,终于从怀里拿出一册书卷模样的东西怯生生地道:“我……我在看书。”

  谢洵一时好奇,上前笑道:“可能给我看看?”

  幼童闻言实是大松了口气,但面上仍旧是绷的紧。回头看向崔承祖,见他正盯着自己手中的书册,不由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走上前去将书册递到谢洵伸出的手中。交接时不意碰到了他的指尖,只觉冰凉。

  谢洵看去,那原来是一册崔瑷的《草书堂》,顺口问道:“你喜欢崔瑷的书法?”

  “嗯!”孩童点头,微微去了紧张之色,声音清脆道,“崔瑷作铭以自戒,言道‘世誉不足慕,唯仁为纪纲。隐心而后动,谤议庸何伤’,我很敬服他。”

  谢洵方才没能出口的调笑此番终于有机会说出,晃了晃手中的书册,向孩童笑道:“此是君家论也。”

  孩子怔了怔,应声道:“谢相公是没有别的话说了吗,竟要拾人牙慧了!”说罢回身向崔承祖身后躲去,只剩得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谢洵。

  谢洵大笑,临去时同崔承祖问道:“二郎叫什么名字?”

  崔承祖道:“单名一个煦字,取‘堂侄余庆,承煦绍宗’的意思。”

  谢洵回府便撞上了谢婳。他此前亦从未见过这个侄女,只观其眉眼,略略一想便知是次兄的长女,笑道:“你是婳儿罢,我是三叔。”

  谢婳却不想刚出水榭就看见了甫回府来的谢洵,因她从未见过这个三叔,便愣了愣。这里的动静惊动了水榭上的人,谢沁抬眼看见谢洵,含笑唤道:“三郎。”谢婳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敛襟行礼,笑道:“三叔真好看,像画里的美人呢。”

  孩子不带恶意的话教谢洵听了一怔,随即笑着携了谢婳的手往水榭走去。等到了水榭,早有婢子备好座椅茶水,谢婳挣脱谢洵的手往父亲的怀里扑了过去,仰面道:“小姑姑在里头呢,婳儿去同小姑姑顽。”

  得了谢沁的允诺,谢婳飞奔向后院,身后跟着的婢子连连惊呼,谢洵见了笑道:“婳儿当真是活泼爱笑,二哥该很喜欢罢。”

  谢沁啜了口茶,闻言摇首叹道:“哪里的事。在长安这还收敛了许多,你不知在昭义的时日,当真是无一日安宁。婳儿极向往故息国大长公主的事迹,说是等她长大,亦要效法大长公主呢。”

  徐祧从谢寥的怀里探出头来,好奇道:“息国大长公主是谁,婳儿姐姐作甚么要学她?”

  谢沁眉心一动,揶揄之色顿生,改换了正经之色,向徐祧道:“息国大长公主从前是个极了不得的女将军。等你婳儿姐姐长大了,也要做个女将军的,她若做了女将军,便能护着你啦。”

  谁知徐祧教他唬地缩了缩脖子,颤了颤语调,道:“我不要女将军护着我,诗里说一将功成万骨枯,等婳儿姐姐成了女将军,会死许多人罢。”

  他童稚的嗓音说出这样的话来着实天真的可笑,谢寥果率尔笑道:“咱们阿祧竟是个仁心之人呢。”

  往后数日,谢洵便住在了这京兆万年的府邸上,很快便到了五月十七日,谢洵于清早身着吉服,率鼓乐、仪仗、花车,骑马往荥阳郑氏在崇仁坊的宅子里去迎娶郑晔。

  是时谢家仆从广奏音乐,多集徒侣,遮拥道路,繁华甚极。催妆诗罢,郑晔教翟拂扶着上了花轿,待得到了谢家府邸,青衣转毡褥,锦绣一条斜。诸礼已毕已是薄晚,谢洵坐于喜房之榻,等对面的郑晔含羞却扇之后,方伸手为她去花,又陪了她片刻,忽闻房外有人叩门,听声却是琅嬛。

  琅嬛的语调甚急,大异往常的从容,却又十分喜悦的样子:“阿郎,圣人同皇后到了,教您带着娘子出去见见呢!”

  谢洵闻言一怔,大抵是不曾想到李玚与谢懿会来,然而想到李玚先前的行径,却又觉得这实在是他能做出的事。反倒是郑晔反应得快,起身坐在妆镜前重新梳妆,收拾停当方回首向谢洵道:“三郎,走罢。”谢洵见她面上虽有些不自在,好歹不曾有畏惧天威的意思,心下一宽,遂含笑携了她的手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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