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常引_卫十七娘【完结+番外】(69)

阅读记录

  李泱面上原本冷淡疏远,甫一见出来的小娘子面色苍白而含悲意,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不肯再多加为难,便温和道:“太傅可还清醒么?”

  山青轻轻颔首,然后便咬了咬唇,仰面向安坐于车上的李泱道:“阿郎实在无力待客,方才嘱咐婢子出来传话,请殿下给襄王殿下传信时多费笔墨说一句,阿郎自言‘匪贵前誉,孰重后歌’罢。”

  李泱微微动容,应道:“孤记下了。”

  山青郑重下拜,俯身向李泱叩首再行了一礼。她起身时面色已然平淡许多,回身掩上了府门。

  车帘尚未撂下,一时有清风拂面,李泱微觉战栗,便放下车帘,淡声向外道:“回府去罢。”

  此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原来那人,是这样想得么?

  “太傅诓人。”

  府内卧房中,等山青去后,李玚方轻轻笑道:“不想太傅这样清正的性情,也会说这样的话。到底是襄王叔,与别人总是不同的。”

  杨公赡靠在竖起的软枕上,几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闻言只略略抬了抬眼。

  好在李玚是不在意的,他在靠椅上起身,亲手为杨公赡掖了掖被角,温和道:“是朕对不住太傅,不仅辜负了阿爹的叮嘱,也辜负了太傅一番辛苦。太傅身后,朕定好生挂念着您。”

  杨公赡仍旧不语,只在听见“阿爹的嘱咐”时轻轻挑了挑眉。

  李玚语气愈发温和:“阿爹临去时摒退左右,有一句叮嘱是连起居注上也没有的——他说教朕好生待太傅,视您如父。”

  杨公赡闻言唇角一颤,似待说话。

  李玚微微一笑:“其实阿爹也不曾教朕把这句话说给太傅听。他一生工于算计,自然不肯在太傅已心有所属之时讲这话,如此未免落了下乘,也教太傅为难。是朕自己想着,这样的心意还是说出来的好,太傅若是为难,九泉之下见着阿爹,仍作不知便是。”

  杨公赡终于开口,声音微弱道:“臣遵旨。”

  其实他是知道的。

  眼前仿佛又是永圣年间了。

  “卿吟诗最妙,此间唯你我二人,卿吟一首《停云》罢,前头的都不要紧,卿只从末尾的‘翩翩飞鸟,息我庭柯’一句诵来。”

  ——翩翩飞鸟,息我庭柯。敛翮闲止,好声相和。岂无他人,念子实多。愿言不获,抱恨如何。

  李玚不知他心念翻转,只笑于他到如今还守着君臣之分,心道或许李蒨便是慑于他这样的恪守礼仪,不敢唐突呢。

  所以教李策得了去。

  可他再不能知道了。

  承徽二年三月初四,太傅杨公赡殁。

  文武百官几有半数出自杨公赡门下,皆衣冠似雪以致意,唯有中书令谢洵独着紫衣。

  或问其故,谢洵笑答:“免教太傅九泉之下不安耶。”

  其人不解而去。

  承徽二年三月初七,襄王李策率部将五人及诸兵士入京。

  李策此来,跑死了三匹马,却连杨公赡最后一面也未见到。他着素往太傅府上去时,见到正厅中除了一口棺材,唯有一个素衣女子,不由一怔。

  白玕第一眼见到李策,全然不想是这样的场景,却全不在乎了。她向李策微微一笑:“是襄王殿下罢。殿下迟了几日,见不得阿郎了——奴见着阿郎走时,并未很念着殿下,殿下不必挂心。”

  杨公赡下葬那日,白玕触棺而亡。

  古者诸侯入朝,有汤沐邑,刍禾百车,待以客礼。今时亦尊古礼,以官宅五所分配。三月十一日夜,上赐宴于曲江畔,召襄王李策、楚王李泱及朝中三品以上亲贵宴饮。

  江上小堂巢翡翠,苑边高冢卧麒麟。李策一行人到曲江时已是薄晚。

  早有宫人备好酒宴,一个身着绛紫衣衫的宫人上前含笑向李策行了一礼道:“殿下远来辛苦,婢子为殿下引路。”

  曲江畔有大雁塔,遥遥望去似有佛光。

  李玚身侧只立着一个谢洵,风度殊异于众。谢洵见到李策及部众时主动上前,拱手笑道:“请襄王殿下、楚王殿下安。”

  李策有些恍惚,却站得稳当,微微眯了眯眼睛,含笑回礼道:“中书令好。”

  ——这再不是从前的朝堂了。

  太常引

  男儿勋业古来难。

  叹人世,几千般。

  一梦觉邯郸。

  好看得、浮生等闲。

  红尘尽处,白云堆里,高卧对青山。

  风味似陈抟。

  休错比、当年谢安。

  【卷三:悲风无绝(完)】

  【叁拾壹】清光应更多

  太平四年一岁方除,圣天子李玚下敕曰:都城胜赏之地,唯有曲江。昔昭宗卫公于此察中书令君之鹤翥,可堪后世。今轩馆空置,心实怅然,故给予诸司闲地,任其营造。

  此敕下到府司后,很快便由专人操办妥当。等四月里再往曲江游逛时,已然可见莲红水碧侧兰径轩幽、桂白山青处松扉牗动。

  这一年的进士科殿试由李玚钦点,状元正是宰相崔承祖的次子崔煦。崔煦今年已然二十又二,他加冠之后崔承祖为他取字景光。

  崔承祖以门荫取仕,于文赋一道着实稀松平常。他原本为崔煦取名,是取“堂侄余庆,承煦绍宗”之意,不想崔煦竟有捷才且性子温平,因在楚王李泱身边读书,深为圣天子李玚所赏,实在是意外之想,遂将其字往景光之人煦若射上靠去。

52书库推荐浏览: 卫十七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