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一片黑暗,自来熟的尉迟迥熟练的点起了灯,对着空气道:「屈莫敖你又没有点灯,每次都是我点,这样对客人好吗?」
一把声音从后方傅来,清冷的语气没有起伏:「点不点灯,对我有差吗?」
徐钦循着声音方向望向,一名痩弱男子外披寛大袍服,里头穿素白深衣,长发及腰的头髪没有梳起,整个人看起来不伦不类的,却意外散发着孤高之感,活像一朵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的白莲,随时一碰即断。那双紧闭的眼和苍白的脸暗示此人的不建全,却掩盖不了他媲美卫玠的容颜。
店内没有四时花,也没有挂名诗画,有得只是几张木桌椅,硬是往好的说是异常扑素,而诚实的说法是这么压抑的环境,真是坐久了人都会疯。
「徐钦徐总旗,冥众所来的新人。屈莫敖,京城千年老妖。」随意的介绍二人后,尉迟迥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自在得像是在家似的,「来两杯茶,煮得不好我可不喝。」
「像你这种喝茶喝到灌水的家伙,喝水就可以了。」虽然把话说成这样,屈莫敖还是走回栏柜,拿出工具煎茶。
徐钦看着屈莫敖连贯流畅的动作,完全不像眼疾之人,心底不由得惊讶。
「他是我们冥众所所有人的师父。」尉迟迥把头伸到徐钦耳边,悄然道:「狐狸挑人,老狗教人,两只动物一拍即合。」
屈莫敖冷冷道:「我听到了。」
尉迟迥见状也不再压低声音,大刺刺道:「徐钦,屈莫敖那狗耳朵,毛绒绒的很好摸,以前我小时候还曾经咬过一次,哈,满嘴都是毛。」
徐钦用目光也看见屈莫敖散发出的冷气,想了想还是命子要紧,一句「尉迟千户你为什么要咬你师父耳朵」没有说出口,沉默的点个头算是回应。
「喝茶,别那么多话。」屈莫敖在两名绣衣前放下两杯热茶,又退回栏柜后的位子,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满不在乎道:「有事就问,没事就滚。」
「师父真无情。」尉迟迥喝了一口,恭维道:「师父真是泡得一手好茶,如果我可以在冥众所天天喝就好了。」
冥众所哪会养个闲人专门煎茶?尉迟迥这话分明是想把人拐走。
「杯送你,现在给我滚。」屈莫敖站起来,看样子居然回去后室。
「不不不,师父我错了,我是真的有事找你。」尉迟迥立马认错。
「是想看妖图吧?」
「是,师父神机妙算。」
「你每次来都是为这东西,平常连人影也不见,出事才会频频往这边跑。」屈莫敖一言道出尉迟迥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态度,有这样的徒弟,他不气才怪。
「这不是怕打扰你老人家吗?」尉迟迥讨好道,语毕又不自觉的咕哝一句:「明明是你叫我没事滚开的。」
「我听到了。」
尉迟迥马上坐直了身子,把头探到栏柜前,狗腿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师父,妖图呢?」
屈莫敖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沾过杯上的绿茶,在木柜上画了个阵法,蓦地,一刺眼的绿光从柜上闪现,徐钦反射性的闭上眼,再睁眼时一张以绿光为线的地图在半空中显现,上头有着数不清的小黑点,一些僵着不动,一些则是慢慢移勋。
徐钦很快看出这是京城的地图:「这就是……妖图?」
尉迟迥点头:「是的,冥众所要求所有妖物在人界必须携带批核书——就是你盖章的那些申请,这样他们的行踪就会出现妖图,方便我们追查。」
徐钦不解道:「怎样追查?」如果确认了追查对象,那妖图的确是挺方便的,但是他们现在神医的身份也弄出,拿什么来查?
「总之先缩窄捜查范围。」尉迟迥回了徐钦一句,转向屈莫敖问道:「有那些妖物近来在医馆附近出没?有没有妖物在医馆工作?近来看过大夫?」
屈莫敖的手指在木柜上移动了几下,「没有。」
尉迟迥叹气道:「我就知道这事又是非法入境者干的好事,这下确定了。」
徐钦想了想,提出自己的看法:「他可以不带批核书到处走的吧?」
「告诉你一个秘密,早在妖物接过批核书那一刻,追踪印已自动刻入他们体内,所以阳明山庄要求申请者要亲自领回批核书,家人亲友一律不可代劳。」尉迟迥顺道把事件跟屈莫敖说一遍,凄惨道:「师父,你说现在怎样才好?」
「别装了。」屈莫敖没有同情尉迟迥。
「师父,你看看徐钦,来冥众所没几天,这案解不了就要跟我一起去南镇抚司坐上几天牢,你不怜惜你的宝贝徒弟,也要怜惜冥众所的新人呀!你看他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哪挨得了?」尉迟迥见卖惨不成,开始耍起无赖来。
「我看不见。」屈莫敖淡定回应,遍遍他说的是事实令人无法反驳。
第一次被人说成弱不禁风的徐钦:……
尉迟迥:……
「你心中已有了法子,何需多此一举?」屈莫敖懂得尉迟迥的性子,真要求助反而不会这般撒赖,不过是任着他闹几句。
徐钦望向尉迟迥,只见对方被说破也不在意,还笑道:「我深信师父定必有更厉害的法子,好心指点徒弟几句?」
「没有,滚。」屈莫敖言简意赅。
「徐钦,走了。」尉迟迥毫不留恋的站起来,走到门口时又忍不住说了句:「既然师父那么狠心,那这次我就不给你洗杯子,麻烦师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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