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打工?晚上回?”段回川越发摸不着头脑,“这儿离最近的镇子也有十几公里吧?”
白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仿佛问得十分不可理喻似的。
“你们看那个。”言亦君指了指村中央两棵巨大的榕树。
树干粗壮得几乎要四人环抱,两棵树靠得极近,埋在地底的根须盘根错节犬牙交错。
离地三、四米的高度处,各自分出的树枝也彼此缠绕着向上伸展,仿佛两个人亲密地拥抱在一起,中间形成一个高大的门洞。
郁郁葱葱的树冠伞盖般罩下来,宛如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的碧绿云彩,伞盖里垂落无数丝绦般的枝条,每一根枝条上都系着喜庆的红绳,在风中轻轻摆动。
“这两棵树,只怕有上千年高龄了吧。”段回川拉着言亦君走近,啧啧称奇。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小时候,这对树就这么高大,没变过。”白简兴致勃勃给两人介绍,“它们叫连理树,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那个连理。看见那个树洞了吗?只要在月圆之夜,牵着恋人的手,从里面穿过去,如果彼此双方相爱,情真意切,就能看见有关对方你最想看见的东西。”
段回川噗嗤笑了:“你们村倒是挺会给旅游景点打广告的。这万一看不见,岂不是说明彼此不够相爱?那就不是连理枝,成了分手洞了。”
白简着急道:“能看见!我没说谎!连理树也不会说谎,我们村里的人,每一对情侣结婚的时候,都是在连理树的见证下举行的,你们要是不信,等晚上大家回来,你们到村里问问就知道了。”
言亦君仰头望着这两棵巨大繁茂的古榕,若有所思:“我倒觉得挺有意思的。”
“怎么?你也信这个?”段回川不屑一顾,只把这些虚无缥缈的传说当成景区促销广告,根本担心自己身份曝光。
他撞了撞对方的胳膊,凑过去眨了眨眼,絮絮咬耳朵,玩笑道:“我还有哪里是你没看过的吗?”
“……咳。”言亦君耳根不觉微染一抹薄红,斜睨他一眼,“白小哥还在呢,别贫嘴。”
段回川双手抱在脑后,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倘若是真的,我倒有想看的。”
“哦?”言亦君薄唇轻抿,低声问:“你想看什么?”
“我想看看,某人小时候是不是也跟现在一样,是调皮捣蛋呢,还是老气横秋。”
言亦君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收紧,突出的骨节几乎攥得发白。
他背对着段回川,不让对方看见自己此刻苍白的脸色,树荫下,他的身影暗沉如暮,给人一种近乎腐朽凋零的错觉。
第48章 姻缘洞
“怎么?害羞了?”段回川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异样,扯了扯他的袖子,笑嘻嘻地道,“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的。”
失态只是一瞬,言亦君转过身时,目光恢复一如既往的端然和温和,不漏半点心事的端倪,他握住段回川的手腕,微紧了紧,浅笑道:“比起这个,你还是担心叫我看见小时候尿床的你,比较合适。”
“你手指怎么这么凉?是不是吹风了? ”段回川没有理会他的揶揄,将言亦君两只手牢牢握在掌心,用力搓了搓,直到搓得发热,嘴里不忘叫住白简,“小白啊,你家到底在哪儿啊?”
被喂了一嘴狗粮的白简默默围着大榕树转了两圈,冷不丁听见老板的呼唤,才磨磨蹭蹭挪过来,抬手指了指小路的尽头:“就快到啦,前面就是。”
三人不紧不慢地继续游览片刻,最后在一处三层吊脚楼前站定。
这是整个村庄里最为高大的一座,底下密密匝匝地垒着青石方砖以充地基,上面牢固地架着粗大的木桩和竹板,木制的屋子涂满了一层灰泥,显得古拙而质朴,屋檐四角高高飞起,有未干透的雨滴顺着雨檐落下,在砖地上敲出一串清脆的声响。
细雨滋润后的青苔和一些不知名的植被,从缝隙里冒出头来,顽强地往石头上爬,给冰冷的石块点缀了稀疏碧绿的纹饰。
“小白,这里就是你家?”段回川啧啧有声地仰头观望,“还是个地主阶级啊?”
白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腼腆地嘿嘿直笑:“我家在村里是大族,这里的屋子都是大伙帮忙一砖一瓦盖得,进去休息吧。”
他率先迈开腿,蹬蹬跑上楼,楼房从梯子到墙板和支柱都是木头,年代颇为久远,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大门挂着一把锈蚀的老式铁锁,白简从兜里摸索出一把钥匙,捣鼓一下便开了。
推开门,阳光争先恐后地渗进屋里,动静惊起一大片灰尘在光束里飞扬,屋里无人,更无灯火,从门和窗漏进来的光线,勉强照亮了这间昏沉的大屋,一股经年的腐朽味随着陌生客人的闯入,渐渐弥漫开来。
屋里十分宽敞,陈设古朴简单,客厅正对面墙上靠设一方供桌,左右立着两根烛台,实木桌椅摆在侧墙边,桌子相当大,坐十来人不是问题。对面的斗柜上一台款式老旧的电视机,恐怕是这里最贵重的东西。
掀开竹帘进去,就是通往卧室厨房的走廊,还有上下楼的楼梯。
白简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取来抹布随手擦了擦落了灰的桌椅,神色轻松地招呼他们坐下,熟门熟路烧了热水倒茶,水是引来的山泉水,清冽里隐隐带着一丝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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