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麟越听越是心惊,惊疑不定地望向面前的青年,那种浑身战栗的恐惧又席卷全身:“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你、你到底是谁?”
那身影缓缓转过来。
“玄……觞……”
通道外有光透入,背着光,只能看到有个模糊的剪影,但紫麟一下子便觉察出了异样,浑身汗毛倒竖,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
那人抬步向前走来,渐渐从阴影中显出真容,一寸寸暴露在浮灯的辉光中,果真是他。百年后的玄门魁首,九霄一手遮天的玄觞尊主!
他为什么也会在这里?!
然而已容不得紫麟多想,他已从那人眼中感受到了杀意。
——他要杀了我?
紫麟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意识到这一点时,他已灭了浮灯,朝身后的混沌的黑暗中扑去,然而还未等他彻底融入阴影中,脖颈已被一只铁掌狠狠捏住了。
细弱的颈骨被生铁一般的手指捏地“吱嘎”作响,紫麟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随着要害被制而流失,在玄觞强大的法术压制下,不由自主地化出了原形。
视野里一阵晃动,咽喉处火烧火燎的痛,黑蛇无力地蜷了蜷尾巴,被玄觞捏住了七寸提在手中。
只要那只手掌稍稍用力,他便能骨断颈折。
然而奇怪的是,玄觞却没有当场将他了断,随着空旷的脚步声,视线中的光芒逐渐变强,庞大到令人恐怖的威压将紫麟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那万劫化雷阵,哪怕上万年过去了,这阵法的威力依旧如斯,还未靠近便已让人心惊胆战。
“为……什么?”他挣扎着问了一句,若要杀他,何必大费周章。
“……”玄觞瞥了这条黑蛇一眼,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志得意满地笑了一笑,恍惚间仍是那个温良的青年,“当初在苍鹤琴身侧看到你时,便知此计可成。”
他说“苍鹤琴”而非“苍潜”,显然是指当初瓜州初见,难道从那时起,这人已经布好这一局了吗?
“你可知,苍鹤琴是个没有心的人?”玄觞低头打量着黑蛇,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微笑,“是真的没有心——有血有肉跳动的心。”
“在他胸膛之中的,是一颗‘剑心’。”
“一个没有‘心’的人,自然是没有情,也没有爱的,但他却偏偏结了一个契兽,还很在乎,这样想来,不觉得很有趣吗?”
“我与他结契只是阴差阳错……那时……他身受重伤……无人可用……”
“阴差阳错……哈哈!”玄觞失笑,“好一个‘阴差阳错’!世人都知,九霄的长清尊主,剑荡妖魔,平生最忌妖邪,可是却少有人知,他年少之时,曾有一条蛇妖倾心相伴,感情甚笃。”
“甚至连他自己都已不记得了。”
“想来真是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怜!”
“而我,却恰好记得那条蛇。”玄觞将黑蛇提到眼前,满面的笑意渐渐淡去,“百年未见,你依旧是那副样貌,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呐!”
手中的黑蛇猛然间挣动起来,声音凄厉:“玄觞,你要做什么——”蛇尾拼命甩动,顾不得浑身剧痛:“你若敢伤他……我不会放过你!死也不会放过你——”
“我伤不了他。”玄觞冷冷道。为了开辟出这处小境,他已耗费了大量的修为,如今强行入此境内,对上苍潜,也不一定讨得了好,他向来不会做这等没有把握的事。“这万劫化雷阵,虽是残阵,却威力不俗,你猜,若是你入了这阵中,他救是不救?”
手掌一松,已将黑蛇送入其中。汹涌澎湃的雷光瞬间将其吞没了。
玄觞默默在阵外站了一会儿,脸上无有一丝表情,直到远处传来了动静,这才微微一笑,身影波动,从这处地界中脱去了身形。
☆、第 40 章
九霄,明月崖。
玉清子正倚栏饮酒。
九霄十八峰,各得造化神秀,唯有明月崖上,是最好的赏月之处。
玉轮高悬,投下漫漫清辉。玉清子自斟自酌。
自他抽取了自己的本命精血,为小徒弟炼制了挡劫的玉符,便一直有些精神不济。
本命精血果真是轻易动不得。他心道,若在平日,趁这大好月色,也能多酌几杯,此时却颇觉困倦。
收了手中玉壶,正欲休息,心中忽有所觉,目光凝向某处,低喝道:“谁?”然而目光所注之处,唯有玉竹婆娑,并未见半个人影。
他又哪里知道,徘徊于此处的,仅仅是一缕残留的意识。
费了泰半修为,强行回溯到过去,仅仅停留不到半日,便被挤出此间,唯有一点残存的意识,飘荡到了心心念念之处,只为看上一看。
哪怕此时只是一点残识,在玉清子如电双目之下,竟也让玄觞感到无所遁形的战栗,下意识地朝后避了避。
暌违百年,记忆中的形容已有些模糊,然而此时乍眼望去,鲜活得直击心脏,记忆中那些蒙了灰尘的岁月忽如拭净的画卷,一页一页地翻过。
——他以为自己快要忘记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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