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儿?”玉清子犹疑道。这一抹气息既陌生又熟悉,不合于此间天地之数——便如那条小蛇一般,然而仍让他感到极为熟悉。
玄觞心惊,刹那间觉得有一股强烈的涩意堵在喉头,竟让他眼中泛出一点水意。他很想开口喊一声“师父”,然而自玉清子仙逝而去,这二字他再也不曾宣之于口,如今掠上舌尖,陌生已极。
却也由不得他,一抹残留的神识,又怎会发出声来。
“朔儿?”玉清子起身,朝那抹气息之处走去,站在那丛玉竹前,惊疑不定地探寻了一番,方才那一缕奇异的气息疏忽间消失了,他在原地静立了半晌,却再感应不到半分。
此番万劫谷之行,因苍潜命数特异,他特地为小徒儿算过一卦,离红尘劫还远得很,况且有静渊护着,他也不曾挂心。难道,竟是朔儿有了闪失?
想到此处,他连忙回到静室,推演起来,只是结果并无异常。
玉清子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万劫雷化阵内,庞大的能量将空气撕扯得暴乱不休。依稀可见上古时期此地风貌,山峦耸峙,如倾天之柱,雷光电影在厚重的云层中狂乱地翻腾。
——竟仍残留着当时大能飞升时的幻影。
紫麟知道这些凌乱的残影并非真实,然而那狂暴的雷压却是实实在在的。他此生最惧怕的便是电光雷鸣,平日里若遇着下雨打雷,恨不得钻个洞藏在地下,藏得越深越好。更何况这种飞升渡劫时的浩大劫雷,几乎让他魂飞魄散。
他已顾不得化出人形,在这些残影中疯了般地穿梭,犹如风雨飘摇中的一叶小舟,又如汪洋大海中的蚍蜉,仿佛下一秒便会轻易地翻覆。
惊雷炸响,小黑蛇只觉得浑身剧痛,不由自主地翻飞了出去,无数或大或小的雷团从浓如墨染的云层中落了下来,耳边一片轰鸣。
紫麟强忍着剧痛和麻痹,在空中翻了一个身,努力朝雷团稀少处避去。刚才的一击,让他尾部受了伤,动作已没有先前利索了,摇摇晃晃之下,又再一次被雷团击中。
这一次,击中了他的背部,坚韧的鳞甲瞬间翻飞,露出了血糊糊的肉来。小黑蛇抽搐了一下,无力地蜷了起来。
这些雷团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前奏,紫麟畏惧地望向天空,铅云缝隙中透出的耀目白光,似乎在告诉他,真正的劫雷还在酝酿中。若那八十一道劫雷降下,他恐怕连第一道都挨不过吧。思及此,不禁悲从中来:早知如此,就该缠着阿潜多腻歪几次。
阿潜,阿潜……不知道此时他又在何处?若是他知道我……
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水镜中的一幕。
“自此心如剑名,断念绝情,一生无悔……”紫麟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心中又甜又苦,心道:早知如此,我便该走得远远的,永远不同他相见才好。
周遭忽而一静,一道电光利刃般切开云层,迎头朝埋头蜷缩着的黑蛇身上劈来。
第一道劫雷,来了。
震耳欲聋的轰鸣,大地震颤。小黑蛇微微松开蜷缩的身体,抖抖索索地探出脑袋。
他没被劈中?
还未等他想明白,便已被一人捉入袖中,熟悉的冷香迎面而来。
“笨蛇。”那人道,动作却很是轻柔,隔着袖子,轻轻揉了揉小蛇脑袋。
“……阿潜?”紫麟有些懵了,“阿潜?”
“嗯。”
“你做什么要进来!”紫麟急了,忍痛朝外钻去。
苍潜袖子一抖,小蛇便不由自主地落入了一只囊袋中,黑蛇试图钻出去,结果却发现那囊袋被施了法,将他锁在了里头,他焦躁地在里头转了几圈,大喊道:“阿潜放我出去!”
苍潜却不为所动,只是道:“好生待着,在里头雷打不着你。”
“那你呢?”那一刻,紫麟眼泪简直要流下来,“那你呢?你为什么要进来!”
乾坤囊在袖中直扑腾,苍潜微微叹了口气,按住了这条不安分的小蛇,目光凝视着袖子,仿佛透过两层布料,便能瞧见里面那条小黑蛇。
小蛇在袖中自然看不到,那注视他的目光中盛满了多少温柔,仿佛是要把今后所有的柔情都付诸在这一眼中。
“阿潜……阿潜,你让我出来……”蓦地,乾坤囊中传来细细的哭声。
紫麟哭了。
他从来不爱哭,当年化形时被雷劈了个正着,半条命都去了,都没让他流半滴眼泪,如今眼泪却不受控制般涌了出来。害怕、惶惑、后悔,诸般滋味涌上心头,盈满胸膛,让他拼了命地去顶那只囊袋。
苍潜只是稍稍想到那双带笑的桃花眼沾了泪,就觉得心口涩痛。
“笨蛇。”嘴角微微一弯,“这么不信我?我是做了准备进来的。”此时劫雷压顶,难为他仍笑得出来。
“……真的?”抽噎的声音从袖中传来,显然是半信半疑。
“我已收到师叔的传讯符,他会尽快赶过来的。静渊师叔修为高深,这等残阵,定难不倒他。”
“那他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小蛇问得不依不饶。
“不超过一炷香的时间,我们再坚持一会儿。”苍潜无奈地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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