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姊原本便不是汉人里那些娇贵柔弱的千金闺秀,她也是能驰骋马背的鲜卑女子。可自从进了阿房宫,阿姊日夜以泪洗面,原本白净小巧的脸庞越发苍白瘦削。
苻坚对他们姐弟却是纵容搬的宠溺。本不应出殿门的清河,才得以时常到凤凰殿看上慕容冲一眼。
清河阿姊常是搂着他,只是哭。泪打湿了阿姊手中的绢帕,可她一句话也未多说。
“阿姊,”刚入宫的慕容冲会抱着清河小心地问,“会有人来救我们吗?”
清河没有回答,只是紧了紧环住慕容冲的手,小声的啜泣渐渐成了嚎啕大哭。
那天,阿姊哭哑了嗓子。临行的时候,她沙哑着对慕容冲说,“会的,殿下。会有人来的。”
慕容冲仍是不解为何这般阿姊还要伤心,为何要称自己“殿下”,只想阿姊长自己两岁,懂得一定也比自己多。
于是他等啊等,没有等到鲜卑族杀回的大军,反倒是等到了阿姊与苻坚成亲的日子。
那日慕容冲不顾洞房前喜娘与丫鬟的阻挡,硬是闯入房中。
“为什么?”他抓着阿姊的手质问道。
这一次,阿姊没有再哭,却也未笑,只是木着一张脸。
她缓缓地抽回手,道:“殿下,你会明白的。”总有一天会明白,人有时为了一些事,可以付出所有,甚至是自己。
慕容冲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即使被后来赶到的婆子架出了喜房,他仍是一动未动地盯着清河。阿姊盖着红盖头,安静地坐在床沿。这是他见过的阿姊最美的一刻,却瘦弱得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天地不仁,要让这个小小女子撑起这一切。
那日,喜庆的号角喇叭声响彻了整个阿房宫,惟有凤凰殿的瓷器碎裂之声。
一年时间匆匆而过。
这一年,阿姊来的日子少了许多。
慕容冲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孩童。这一年里,他见过的后宫冷暖太多太多。身边的仆从自唯唯诺诺,到不屑一顾,嗤之以鼻。不过慕容冲并未在意,至少彼时,他仍坚信,清河阿姊的那句,“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直到那日,阿姊托身边可信的宫人,给他捎来了一封密信。
阿姊变了许多,往日清秀明媚的眉眼如今带上了几分妖异惑人的笑意——尽管这笑仅是予苻坚一人的。可任她清河再千娇百媚,也逃不过与慕容冲血脉的羁绊。他一眼就看出,清河的眼,是冷的。就好像他族最好的玄铁铸成的箭头,寒意入骨。
饶是如斯,清河依旧将一众丫鬟小厮教得服服帖帖的。无人不晓那清河王妃,是个狠角色。
如此一来,纵使下人们多有不屑,却也不敢轻慢了慕容冲。
接过信时,慕容冲心中一喜,想来是阿姊那儿有了眉目。兴许这囚牢般的日子,不必继续了。
打开信纸,白纸黑字,字字扎在他的心上:
“殿下,我族情势紧迫,暂且难以恭迎小殿下与长公主同归。还望殿下与公主自珍。待到来日我鲜卑军一举攻下秦土!
左臣”
良久,慕容冲放下信纸。
彼时方明了,阿姊那些话,究竟为何意。
薄薄一张信纸飘落到烛光前,顷刻焚成灰烬。
慕容冲站了起来,烛火映得他面上表情晦明不清,一瞬竟与清河有些相像。
作者有话要说:
车尾气还是……很不错的……吧?
第2章 大婚
时过境迁,转眼距慕容冲被掳入秦国已是两年。
两年时间,已足以使一个稚童,长成青涩的少年。慕容冲的脸也渐渐张开,不再是那与清河神似的面容。虽然面庞依旧柔美,却带着一股寻常女子不曾有的凌厉与英气。
这番,纵是清河如何向苻坚撒娇卖宠,他也没有应允她。
成婚大喜之日,定在两月后,正巧是清河曾嫁入的日子。
宫里拉起红绸,挂上灯笼,喜庆的号角自一个月前便是吹响。宫人们忙碌着绣衣、置礼,就连酒席的宴单菜品都已早早定下。这场景,竟是比两年前清河入嫁时还要热闹几分。
下人们来来往往将聘礼搬入凤凰殿。老管事小心翼翼地向慕容冲询问:“小公子可有能作……嫁妆之物?哪怕只是应付一下也好。”心中却明了,征战掳来皇子,身上哪还有什么值钱之物。怕是有,也早已被下人们贪光了。
谁知慕容冲沉默半晌,竟真从脖子上解下一串小银铃。老管事瞪大眼。他认得这银铃,是鲜卑皇族特有的信物,清河王妃身上便有一串。莫非这小公子可算是开了窍?老管事惶恐地接过银铃,顾不得多言,转而跑去向苻坚禀了这件好事。
苻坚大喜,一挥手那浩浩运往凤凰殿的珍藏便是多了一倍,甚是不守礼节地赐下一张凤床。银铃,也成了他的贴身之物。
朝中大臣见此景,暗叹不妙。苻坚如此耽溺于男色,只怕要成了他国笑柄。
可盛世之下,无人敢斥责这位仁君贤皇。百官觐见,竟是齐声叹好。
大婚当天,清河去了凤凰殿。
许久未见,姐弟二人皆是一阵恍惚。二人都变得太多。清河画上艳丽的宫妆,而慕容冲,则
换下了一身白衣,红袍加身,眉间点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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