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闭了闭眼,她终究还是没能阻止这些。
待睁眼时,身边的丫鬟们早已摆好点妆笔与铜镜。
清河掂起眉笔,未语。慕容冲亦是坐下,没有开口。姐弟二人仿佛心照不宣。清河掂起慕容冲的脸,描眉,点唇,束发。待到最后一笔落下,清河只觉手中并非点妆笔,而是寒铁剑,扎在她的心口。
“殿下……”清河附在慕容冲耳边轻语,声音颤抖,“保重。”
良久,清河松开了扶着他肩的手。
“凤凰儿,阿姊对不起你。”
慕容冲一怔,回首时,清河已消失在殿门,身后跟着浩浩汤汤的一批宫人。
凤凰殿,又陷入了死寂。喜娘们无声涌入,又无声位慕容冲披上大红的嫁衣。
殿前,端着鸳鸯酒,喜娘的头低到不见。仿佛这本应大喜的日子里,只有苻坚一人是乐享其中的。
今日筵席之上,苻坚意兴大发,手中酒觞几乎未停,如今已是微醺。
慕容冲端坐在床沿,头上盖着绣工精致的盖头,身上一袭艳红的凤袍衬得他皮肤越发白净。
于理,当真为本朝笑话;于情,这一身红衣着实让人移不开眼,也辨不清这究竟是个男儿郎,亦或是个待嫁的含羞姑娘。
喜娘的头更低了。
已不知是今宵第几次举起酒觞,苻坚也坐到了床沿。慕容冲温顺地让苻坚挽过手,掂起酒杯,轻探入盖头,顺从得犹如人偶。
喜娘恍了恍神,不知怎的想起了清河王妃,仿佛面前的不是那位纵马驰骋沙场的小公子,而是两年前亦如此嫁入的清河王妃。
交杯鸳鸯酒入喉,他慕容冲今日,算是顺了天命。
喜娘接过已空的酒觞,却是不敢多留。满屋的红娟朱纱,竟是让人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慕容冲抿抿唇,凄然一笑。
终究躲不过这命。
苻坚一手揽过慕容冲的腰,指腹轻轻摩挲着,下颚抵在他颈侧另一手把玩着盖头下的穗子,似乎并不急于掀开。
“两年前,”他伏在慕容冲耳畔呢喃,“你阿姊便是这般嫁与朕。”
“如今看来,”苻坚低低笑出声,“你也逃不过。”
那又如何,慕容冲想着。
终有一天,他要让他跪在自己的眼前苟延残喘着求饶。
天命不可违?真是笑话。
棋局不到最后,谁也不知谁是赢家。
苻坚倏地一俯身,将慕容冲紧紧压在自己与床板间的狭小缝隙中。盖头滑落,露出了一张足令男子心动的容颜。
“清河的妆,很适合你,”苻坚抚上了他的脸颊。这副百看不厌的妆容,他当然知道出自谁之手,也当然知道这副妆容,到底是他睹物思人。
苻坚低头吻去,淡淡的醴酒味在慕容冲唇齿间散开。卷起的朱红纱帐落下,半遮半掩住这一帘春意。
自大婚宴后,苻坚的宠溺越发不讲理。若只是凤床便还好含糊,可没隔几日他便又下令让绣坊织出一套最为繁复华贵的凤袍。哪怕是当朝皇后苟夫人,得母仪天下之威也无这般待遇。不但如此,苻坚以至连其几殿都是懒于踏足,夜夜临幸凤凰殿。
事情传出了阿房宫,传出了长安都城,传入了寻常百姓家。很快民间便传起“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的歌谣。
苻坚大怒,因忧慕容冲听闻此歌谣不喜,竟是下诏唱此歌谣者,杀无赦。
满朝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谁该头一个上前。
拖拖拉拉三个日子,大臣王猛算是目不忍视,上书斥责苻坚一派胡为之举,要求慕容冲出宫。百官纷纷上书附议,苻坚无奈,只得应允。
兜兜转转近十个年头,得知要被派出宫为官的慕容冲愣愣地盯着诏书发呆。
若只是这随随便便一张废纸便可主他左右,那么他这些年的忍辱之举,又算是什么?
他想笑,却笑不出。
十年,足以磨去他脸上所有神情。
少年已不再是少年,而成青年,瘦削的身子拔高了几分,脸庞上多了英气,少了稚嫩,却依旧和着雌雄莫辨之美,仿佛岁月待他,过于宽厚了些。
旧将十年未至的信,此刻又悄然而至,字里行间透着几分攻秦的痴心妄想。
烧了密信,慕容冲心中已有定数。
既然苻坚这般绝情,他想,那也便莫怪他心狠。
作者有话要说:
嫁出去了(沧桑点烟)
中间被我掐了段车emmmm
第3章 涅槃
一纸诏书,慕容冲便被打发出了长安。大概惟一比那些后宫女子们好些的,是她们只得被打
入冷宫,而他,却可在一个不大不小的州里,谋个一官半职。
马车一路无阻地行入州中,慕容冲半闭着眼靠在榻上。忽地马一阵嘶鸣,车,堪堪停下。
“大人,”车外响起随行宫仆的声音,“前头不许马车行驶了。”
“往前走。”慕容冲连眼都未睁回道。
“可这……”宫仆欲言又止。
“走。没听见吗?”慕容冲不耐烦道,“还要我再重复一遍?”
车外沉寂。片刻,马车又滴溜溜行起。
约末是行入了闹市,外头的声音越发嘈杂。不知怎地这声音入了慕容冲耳中,便成了宫人的碎语与清河虚弱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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