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擅长偷袭,一经出手,必然得手。宋词然被他挠中腰际的痒痒肉,一块冰呛在喉咙里,慢慢地化成了一滩糖水。看着同桌又是咳嗽又是笑,迟来的愧疚终于攀爬上于秋凉的心脏,他满怀善意地伸出手,拍了拍宋词然的后背,帮人顺气。
可是宋词然还没傻到分不清他是好是赖,要不是他突然挠痒,别人怎么会被呛到?于秋凉的手还没在宋词然背上拍几下就被捉住了,宋词然将他的爪子狠狠一拧,直拧得他发出凄厉的惨叫。
男生们的友谊大抵如此,外人看他们永远是一副快要打起来的模样,只有当事人知道那不过是日常生活中的小打小闹。瞧着于秋凉蹲在地上,满脸怨恨地活动手腕,宋词然竟露出了会心的微笑。路边的行人瞠目结舌地望向这边,似乎在犹豫是否要过来劝架,他们尚未考虑出个所以然,就听到那两个刚才还在打架的男孩子嘻嘻哈哈地笑了。
只需要一瞬间,宋词然就能忘却被呛到的痛苦,于秋凉也能忽略手腕的疼痛,他们两人勾肩搭背,继续往前走去。开学小测是高三学生们最后的狂欢,而且这一次,很有可能是他们人生当中最后一次开学考试。
就快毕业了。
于秋凉回到家,发现余夏生不在屋里,阳台上的灯也黑着,小猫正蜷缩在窝里睡觉。明明春天要来了,四面八方的野猫都开始喵喵叫,于秋凉家的小黑猫却是安静得很,每天只知道睡觉,倒好像睡觉是它生命中最伟大的事业一样。它不在乎什么繁衍,不在乎什么传宗接代,它孤家寡猫一只,没人会在意它的感情生活。
它大概也还小,没到谈恋爱的年纪。于秋凉蹲在猫窝旁边,歪着头看小猫的睡相,他多希望这只小黑猫永远也长不大,永远都小小的像今时今日这般可爱。听宋词然讲,母猫是越长越好看,公猫则越长越猥琐,不知道这种说法有多少科学依据。
可能宋词然是歧视公猫,所以才会这么说。于秋凉盯了小黑猫一会儿,觉得它也没什么不好。可能宋词然是嫉妒别人有猫,所以才会说那种话。没错,宋词然一定是嫉妒别人有猫,他得不到,就要口头毁掉。
呸。
于秋凉摸了摸小猫的头,轻轻给它顺毛。小黑猫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手指,随后又转了个圈,面对着猫窝内侧继续睡觉。它实在是太听话了,没饿肚子绝对不乱叫,安生乖巧的小东西,于秋凉最喜欢。
听话的东西谁不喜欢?设身处地去想一想,也该知道。
既然喜欢听话的东西是人之常情,那么,不喜欢不听话的东西,应当也算正常。于秋凉大彻大悟,想通了别人为什么总看他不顺眼,原来他自以为与世无争,实质上也是一种不听话、一种不合群。
当一大群生物聚集在一处时,他们总要排斥异类。异类是特殊的,是与大众不相同的,若他太好,旁人就要说他故作清高;若他太坏,旁人就要在他身上多踩几脚。枪子儿要打的总是出头鸟,出头的椽子也先烂,太过特殊,有时候对自己不好。
等到人人都一样,没有大善人也没有大奸大恶之辈,他们大概就不会争吵了。但是那是不可能的。人和人不会一样,因为自然赋予了他们无穷的变化,尽管他们再怎么变也还是人,可他们经过变化之后,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存在。人类是繁衍的产物,而不是工厂里批量生产出来的机器,千篇一律的情况,完全不可能出现。总得有人要不一样,总得有人要反抗。
“你是翻窗户进来的吗?”于秋凉忽然开口,由于担心惊扰了小黑猫的美梦,他将声音放得很轻,“我记得我家窗户外面有安防盗网。”
他回过头,看见迟渝出现在餐桌旁。他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开门的时候他确定周围没有奇怪的影子,并且正像他方才所说的那样,他家窗户外面安装了防盗网。
迟渝显然不是翻窗户进来的,没有谁会傻到穿一身正装去翻窗。他冲着于秋凉笑了笑,再度扬起手中的塑料袋。
“走开!”于秋凉腾地站起身,从衣兜里摸出一只打火机,对着“迟渝”点起了火。“迟渝”畏惧地后退数步,依然固执地举着那只塑料袋。
难怪无声无息地就进来了,这根本不是迟渝本人,他派遣了一只鬼扮成他的模样,来于秋凉家送礼。
“把东西放下,你回去。”于秋凉语气强硬地下了命令,他知道这只鬼会听从。
鬼怪顺从地把塑料袋放在桌上,赶在于秋凉点火烧它之前,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了。小黑猫困惑地睁开眼,自下而上仰望小主人,圆溜溜的大眼睛是黑暗当中的另外两点光源。
于秋凉举着打火机在整间房里转了足有三圈,确定再无鬼怪藏匿,才打开了灯,熄灭火苗。小黑猫喵喵叫着,从猫窝里跳出来,毫无危机意识地绕着于秋凉跑动撒欢。它的习惯真像一只小狗,看来它也是猫界的异端。
把小猫抱进怀里,于秋凉侧过头望向桌上的塑料袋。余夏生还没有回家,他一时拿不定主意,不晓得是让余夏生看到这东西好,还是让其继续蒙在鼓里好。
发生了这种事,就算他不讲,余夏生多半也知道。于秋凉抽了抽鼻子,又一次感到自己的无用。帮不上忙,反要添乱,该说果然是小孩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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