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闷闷不乐,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喜欢自己思考,而不喜欢针对别人的问题作出回答,他不愿意跟着别人的思路走,那让他觉得他像个对旁人言听计从的傻瓜。但这次,他破天荒地认真思考了余夏生的问题,余夏生是个特例,他不介意为余夏生破例一次。
哎,真是天大的殊荣。于秋凉想。
“学校没什么意思,而且我学不好,还不如不学。”于秋凉拽了拽枕头,让自己躺得舒服点儿。他眯缝起眼来,语气中罕见地透露出烦闷。余夏生发现,于秋凉的厌学情绪很严重,并且还伴随着莫名其妙的自卑。这自卑,倒是不知道从何处来。
见余夏生不说话,于秋凉就知道他是想听自己接着往下讲。很少有人愿意认真听他解释他不喜欢学校的原因,就连宋词然也没和他谈论过这些。余夏生一板一眼地完成工作,一板一眼地完成路怀明的委托,这会儿又一板一眼地执行起任务来了。于秋凉感到有趣,不禁大笑出声。
“哟。”他一笑,余夏生也跟着笑,可那笑意只浮于表面,没有钻进心里去,“笑什么?你说完了?”
“你问这有什么用啊?问了有用吗?”于秋凉双眼往上一翻,不耐烦地打发他走,“别问了,没意思。”
“那什么事才有意思?”余夏生冷下脸来,“你姑父让我把你送回来,难道是为了让你继续逃课吗?”
“逃课就逃课了,上不上课都是那样,你还想拿烂泥砌墙?”于秋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了怎样的话,他只觉得无趣,起身抖开被子就要早早睡觉。每次他说不过别人,就得表演这一连串动作,余夏生摸清了他的套路,趁着他尚未躺下,一把将被子卷走,远远地堆到了床尾。
哪怕是迎着于秋凉能杀人的目光,余夏生也无所畏惧:“顾嘉说你只是数学不行,其他的分数还是很高的,为什么总把自己说得这么差劲?”
烂泥就是烂泥,于秋凉把自己和它们划分到一块儿,并没有特殊的道理。他本来就是一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如果分门别类得再细致一些,那么他就要叫“不可回收垃圾”。他唉声叹气也好,努力拼搏也好,都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机会,他迟早要被淘汰,还不如在被淘汰之前,过得轻松快乐一点儿。逃课不能使他进步,但能使他快乐,既然痛苦和快乐都是暂时的,人生又这么短,不如高兴一些,高兴完了就去死。
在他真正死去之前,灰心丧气的时候,他都是这样想的。而他的死,实际上成全了他这隐秘且不为人所知的愿望。于秋凉喉头微动,本想把真实的想法一股脑儿倾倒出来,却又羞于启齿,扭扭捏捏半晌,还是没能开口。
现在的中学生们,好像经常产生厌学的情绪,这是一种普遍现象。如果这些孩子,他们自己不想排解焦虑,缓解焦躁,那谁来开导他们都起不了作用。余夏生束手无策,只能放弃和于秋凉沟通,于秋凉是一块不愿开裂的顽石,而他手里没有任何可以凿开石块的工具。
“哎……”于秋凉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你老打听这个干嘛?逃课当然是不愿意上学嘛,不愿意上学的原因多了去了,你让我怎么跟你说?我就是觉得上不上课没区别,你看我做了那么多数学题,最多还是只能考八十九,到毕业都及不了格。”
哦,原来如此。
“累了就请假,别逃课。”余夏生把被子又抱回来,给于秋凉盖上,他一面掖被角,一面像于秋凉的亲妈一样唠唠叨叨,不停给对方灌鸡汤,“谁都不是完美的,你没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做得够好了,要学会放宽心。”
“你比我妈还会炖鸡汤。”于秋凉说,“你今天发烧了还是吃错药了?”
“惯得你破毛病!”余夏生的音量猛地抬高,“我教训你,你要和我顶嘴;好言好语劝你,你又说我发烧?别睡了,爬起来做数学题!”
“做个屁!”于秋凉怒而还击,“你回了家不烧饭,就会逼我做数学题!刚刚你说的话全是在放狗屁,什么鸡汤,什么放松,你不让我睡觉,逼我逼得好紧,逼着我做数学题,还让我饿肚子!你好狠的心!祖国的花朵毁在你手上,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未来在你手中黯淡无光!你辜负了人民的信任,对不起党的栽培,你抬头看看,外头十一月就开始飘雪,雪下得大哪,老子冤哪!”
别人说于秋凉一句,若是把他激怒了,他能立马还回来十句。余夏生被他噎得无话可说,瞪眼瞪了半天,怏怏地起身去厨房给他煮饭吃。
小鬼缩在墙角,放弃了向他们求救。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自己动手,解开校服。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将手从那团衣服里扯出来,笨拙地去解开两条衣袖所缠绕出的死结。于秋凉天纵奇才,随手一扔校服,都能把一只鬼绑住,这手绝活,可是谁也学不来。
第32章 恶作剧
虽然那天晚上余夏生给于秋凉做了饭吃,但于秋凉不知道在记恨哪件事,竟然开启了单方面的冷战模式。本来余夏生不放心,几次三番想缀在他后面一路护送他去学校,结果后来公务愈发繁忙,他实在是走不开,顾嘉又找上门来,自告奋勇拿钱办事,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只好把于秋凉交付给顾嘉看管。有时他静下心来仔细一想,觉得他们几个都有点儿好笑:他们居然将“照看于秋凉”当成一个重要的任务去执行,而那被照顾的对象浑然不觉,还不知感恩,竟把他们的一切付出都看作理所当然,枉费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是鱼鳖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