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怀喉头一甜,又把血咽了回去。
他捶了捶腿,缓缓站了起来,突然再度拔剑,踏着桃木直冲而下。
长痛不如短痛,横竖这疼还死不了人,那就一次痛完,让他早一些拿到定魂珠。
幽光越来越近,书怀终于将那颗神奇的珠子握在手心,而在晚烛和长清担忧的目光中,他手中什么也没有,他抓住的是一片虚无。
长清原本以为,书怀拿到定魂珠以后就能回来,可坑底的那个人影突然晃了晃,猛地跪倒在地,尝试了几次也没能站起身。
“二哥!”长清急得大叫,刚踏出一步,竟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了回来。书怀闻声回望,正好望见这一幕,当即明白如今再没人能够帮他,他只能熬过这阵剧痛,再带着定魂珠回到冥府。
可这疼痛太难捱,谁知道他何时才能起身?书怀双耳嗡嗡作响,低头喷了一口血在坑底的石块上。那色泽莹白的石块被他的血洗成赤红,也许再过些时日,它就能变作暗红,然而除了书怀自己,又有哪一位能下到这里,看到这块石头?
书怀蓦地笑出了声。
他想起晚烛和长清是看不到坑底情形的,就算他手中握着明珠,在外人眼里,或许也只有一捧清风。
是风也就罢了,曾有人将风当作赠礼,郑重其事地放在他手里。
“你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书怀断断续续地咳嗽着,缓缓弯下腰,按着针扎一般刺痛的心脏。他把魂珠紧紧地握在手里,像握紧墨昀赠他的那缕微风。
不知在坑底跪了多久,那痛觉都有些麻木,双腿也像失去了知觉一般,狠狠地掐上去,竟也不觉得疼。书怀强撑着站立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第一级台阶。方才在疼痛之余,他甚至还有工夫去数自己的心脏疼了多少次,得出的结果让他惊讶非常——不多不少,正好九九八十一次。
九是个大数,八十一同样是个大数。书怀站在台阶旁,仰头看向顶端,他觉得设计三界台的那位先人真是别出心裁,能想出这样严苛的条件,来阻拦世人得到定魂珠。
但书怀不是世人,他从来都和别人不一样。
游离于三界之外的存在,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书怀举步踏上第一级台阶,不出所料,又是一阵剧痛,从头传到脚,从指尖蔓延到心脏。然而刚刚他就疼了八十一次,心里多少有了底,他知道再怎么样也不会更痛了。桃木剑微微一动,停在了书怀脚边,书怀咬破舌尖,勉强保持一丝清明,踏上剑身向三界台之外飞去。
一路上狂风漫卷似是刀刃,一刀一刀刮着他的手背,刮着他的面颊,刺痛他的双目,刺痛他软弱而又坚硬的心。他从坑底爬上来,竟比他下去时要快,没过多久,风声停了,晚烛提着灯迎了上来,伸手扶住书怀摇摇欲坠的身躯。
书怀双膝一软,险些栽倒,但他仍然捧住了掌心那颗沉甸甸的明珠。
他抓住的不再是虚无,那原本不应存在于世的定魂珠,被他带离了三界交汇之处,带到了冥界当中。
“这地方,是谁修的?”书怀头晕眼花,几欲昏迷,“太狠了,太狠了。”
“少说两句,叫长清背你回去。”晚烛以袖口拭去书怀唇角的血迹,要替他将定魂珠带回,可书怀摇了摇头,不知从哪里来了力气,突然抓紧定魂珠,再次御剑向他来时的方向奔去。
“不要命了你?!”晚烛大惊失色,连忙提着长清的衣领,去追这让人恼火的惹事精。
鬼使和白芷正守在水晶台边,一个整理生死簿,一个打着瞌睡。冷不防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大门被人一头撞开,书怀浑身是血,白衣被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双眼却异乎寻常地明亮。他手中捧着一颗明珠,闪烁着幽蓝的色泽。
“取回来了。”书怀快步走向水晶台,微微俯身,将那颗明珠放到了墨昀心口处。定魂珠瞬间融入人体,与此同时,一阵凉风掠过书怀耳侧。他下意识地回头,但什么也没有看到,身后空无一人,只有一扇门敞开着,可门外是一堵墙,根本不可能出现风。
“传闻之中,三界台共有八十一级台阶,每走一级,心上就像被扎一刀。这你也能忍?你把那八十一级走完了?”鬼使颤声问道。
“八十一级而已。”书怀伏在墨昀身边,冲着文砚之挑衅似的笑,“一来一回,疼个一百六十来次,也算是走完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鬼使却不忍细听:“我想那很难熬。”
“天雷加身不过疼痛一瞬,三界台不过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再难熬,也终能熬过去。”书怀伸出手,轻轻碰触水晶台上那人的脸颊,“我唯一熬不过去的,是没有他的日子。”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那这样算起来,也快过了十个秋天。
墨昀眼睫微颤,喉间溢出模糊的呼唤声。书怀难掩惊喜,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他唇边去听,听见他在喊自己的名字。
“你是个好孩子。”书怀便笑,“醒了以后就要找我。”
他还想回头对鬼使炫耀炫耀,但他心里那根弦骤然一松,旋即眼前发黑,猛地栽倒下去。
第128章 如风
这世上总有一些不可思议的事,以不可思议的形式而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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