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观弟子,辰时作,亥时息日日不变。祝玄昨夜一夜未眠,清晨还是赶了个早在辰时出门,准备前去春意阁。
他推开门的同时,听到隔壁的门也一声响,下意识地看过去后喻生也正在看着他。喻生一手扶着门,半个身子还在门里,门外的那只脚虚虚地点在地上。祝玄疑惑地扫了一眼,发觉这人倒是面如沉水什么也看不出来,但全身上下都是活脱脱地要逃的架势,于是忍不住问:
“怎么了?见我还想跑?”
喻生一点莫名其妙的小心思被猝然点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但还是强行稳住了身形,站出来一手扒着门框:
“没有,师兄要去见江前辈是吗?早去早回吧,要是记不得路,记得找人问问。”
祝玄:“……”
这一来祝玄自己都忘了要说些什么,一时无语只好摆摆手微微瞪了一眼喻生走了。喻生呆呆地看着祝玄,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恋恋不舍地挪开视线。
春意阁地势高,在其上可俯瞰整个千秋观和东海,不过要到此处先要攀上近千层石阶。千秋观因日日来往人众多,所以在几处设有禁制,禁制不除,则无法轻易使用灵力。
祝玄看了一眼层叠而上的石阶,随后垂着眼一步步向春意阁走去。
春意阁果真不负其名,即使在冬日,其中竟依旧绿意盎然一片生机。祝玄一到门口,就有道童出来迎接。进去后不久,就是一道曲折的长廊,等走过这条长廊再过一座桥后,才到了江现所在之地。
祝玄抬头一看,又是台阶。
他将带来的灵物交由那位道童,他们一同进去后,江现正在桌案前翻阅经书,身后窗户低落至地面,大开时随意一瞥就是辽远东海。
江现一向对小辈疼爱有加,见到祝玄更是欣喜,连忙搁下手中的笔,笑盈盈地走了过来。
“祝玄,今日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千秋观里全因为我这里石阶太多,一个个都不想着来呢。”
祝玄端出一副很是乖巧的笑,心里道:“你还知道这里台阶多……”
“前辈说笑了,我见观中师兄弟日日事务繁忙,恐怕是没有时间来罢了。我今日是来归还您送来的灵物的。”
江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心急着问他:“我想着你受伤便托人送去了一些,怎么,那人竟没有按我所说的来吗?”
“不是的前辈,灵物虽说是常见之物,但也不是用之不尽的,师弟只取了些用得到的药材,其他的放着也是无用,我便送回来。”
江现听了,这才松了一口气,桌案上的经书被吹得哗哗作响,他才反应过来向窗前走去:
“你看我这记性,千秋观本就寒凉,这风还是少吹。”
祝玄看了一眼窗外的海面,波光粼粼倒也是好看:“前辈不必,这点风还是经得起的,何况在天门,这样的景也是难得一见,就让我多看几眼吧。”
祝玄一张嘴从来只会讨人喜欢,再加之一张好皮囊,笑起来比谁都乖,江现一听这样说,二话不说就停下了脚步,还取来了一件披风递给祝玄。一来二去拖了小半刻才得空坐下来。
“晚辈前几日便想来拜访,只是听说您去了蜀中两日方归,这才拖到了现在还一大早就来叨扰您,前辈见谅。”
江现摆摆手:“不必多礼,我与你们师祖师尊也相识已久,权当我是自己人就是。蜀中也是意外情况,京凤城中义军与流民起了冲突,死伤无数。我听弟子来报,唯恐城中怨念深重生事端,便亲自去了一趟。”
祝玄登时坐直了身子,脑子有些混乱,又听见江现说道:“人生在世还真是艰难,芸芸众生之苦终究是我们这些人无法理解的……”
江现捧起茶杯抿了一小口,一面看了一眼祝玄道:
“若是此事难安,四境怨念深重之时,就要担心昆吾山的东西会不会钻空子了。我本想再去昆吾山一探,可你师祖那边却不知如何开口,真是为难。”
祝玄微微垂下眼,有些不知如何接话。
“师祖并非是不分黑白之人,我听闻后也觉得此事难以决断。我们这些小辈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还是要看前辈们的意思。”
江现近日也是实在头疼,人在东海心却放不下远在西境的昆吾山,心里难免烦躁:
“不说这个了。你这孩子倒是聪明得很,你师祖往日带你回去时,我倒是见过一面。那时还尚是襁褓中的婴孩,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他想必也很是欣慰。”
江现提起往日,语气竟不由自主地温和下来,祝玄不知自己这些年来,竟还有除天门外的人记挂自己,一时好奇便问:“确实是很多年了,不过这些年来倒是不知道师祖为何带我回去,这十几年难得见一次,次次又说不上几句话,我想了许久都没能想出来原因。”
江现笑道:“他当甩手掌柜最为擅长,我还记得当日是个雪天,我在蜀中偶然遇见他,就见他走在冰天雪地中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可惜那时我们不来往已有多年,没说两句就散了。还有你那把霜寒剑,那还是百年前,他与我师兄滕续驱尽妖异时名震天下的,那时真是好不逍遥自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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