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开了,看到的景象却让钱三两很有些怀疑人生,不为别的,就为平日点火就炸的鲛王居然安安静静地吃着饭,用手里那双被折去小半截的筷子。
钱三两揉一揉眼睛,而后他听见鳞苍对他说:“起来吃饭了。”
钱三两又掏了掏耳朵,再三确认对方没有留手之后,终于将信将疑地坐回椅子里。抬眼随意扫过,见虎子一众人皆是满脸的恨铁不成钢,钱三两再摸两下鼻尖,自觉脸有些烫,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再丢人,饭还是要吃的。
钱三两催着妙娘给他添一碗鸡汤,闷头嘬了老半天,忽然听鳞苍又道:“迟舒不是我要找的人,过些天我就走了,我得重新找。”
钱三两大喜过望,攸的抬起头:“好好好,早该重新找,早说你认得这个恩人不对,你等我和皇帝说清楚,想法子把国师让给方延做,我和你一起走。”
鳞苍看了钱三两一眼,平淡地道:“不用你跟着,我自己走。”
一句话说出来,钱三两当场就懵了:“怎么忽然要自己走?从前不是……”不是一直要他跟着伺候,他不想跟都不行么?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钱三两正在心中琢磨着怎么和鳞苍套话,忽听得砰的一声,钱三两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循声转头看去,只见一贯温婉的妙娘正叉着腰,面前饭碗碎成两半,显然就是方才砸的。妙娘撸着袖子,一脚踩在椅子上,温柔朴素的脸上柳眉倒竖,活脱脱一副绿林好汉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搭。
和钱三两一样被妙娘吓了一跳的,还有何由。
此刻,何由正一脸小媳妇似的攒着袖子,弓腰驼背,唉声叹气,满脸的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像是没发觉大伙儿惊讶,妙娘啪的把筷子丢到地上,伸手戳起何由脑门,一面戳一面教训:“好端端的做什么哭丧着脸?嗯?昨儿晚上你不是挺舒服的么?和你说了多少回我会负责我会负责,我会嫁了你的,横竖这会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你再后悔也没用,你娶不了你的芙儿了!”
钱三两嘶了一声,凭着直觉赶紧端起饭碗远离这个修罗场,一手搬了椅子,颠颠的凑到鳞苍身旁坐了,正要开口继续方才的话题,何由忽然唉了一声,道:“……我本来也没想娶她,那都是旧事,是爹娘定的娃娃亲,如今我家道中落,哪能高攀的起。”
四处寂寂。
等了片刻,等不到谁再开口说话,钱三两咂咂嘴,你字刚出口,妙娘忽的又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怎么着?你还想高攀?!你果然还是要高攀!!!”
高攀俩字喊的中气十足,让人听了忍不住发颤。
钱三两很明智的没有再开口,而是低头夹了鳞苍最爱吃的菜给他,打算等这俩人闹完了再说话。
果然,又静了一会,何由满是委屈的辩解道:“谁想高攀了,我才不娶她呢,我就想娶你,我,我就怕你反悔,不嫁给我。”
仿佛大旱时突然降了甘霖,妙娘脸上立刻便转了神色,温和如初,细声细语地劝起何由来:“怎么会,我和你说了会负责,便一定会负责,我一定会嫁了你的。”话毕摸了摸何由额头上被揪秃的一点美人凹,心疼地道:“哎哟,还疼不疼了?”
何由听了安慰的话,像是憋了许久的委屈终于得了发泄,眼圈立刻就红了:“……现在不疼了,你揪的时候挺疼。”
妙娘也甚是配合地红了鼻头,接着十分温柔的搂住何由脑袋往自个肩膀一压,看去正是何由歪着头靠在妙娘肩膀上的模样。妙娘抱着何由很有担当地道:“不怕,不怕,以后都不欺负你了,我会好好的保护你,爱护你,永远不让你疼的。”
话毕,何由脸上的委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转为感动,抬手揩一把眼角,小声确认道:“疼点没什么,只要你不反悔嫁给我就行。”
两个人靠在一块嘀嘀咕咕叽叽歪歪腻腻乎乎,似乎是把周围看客们的存在忘了个彻底。钱三两夹一口鸡蛋吃了,听到虎子小声抱怨道:“吁,真正人不可貌相啊,得亏当初没有见着妙娘温柔体贴就去追,这,这也忒吓人,嘶——看着就很疼,得亏没追。”
到这时候,钱三两终于看出是哪里不对——原本腹有经书,能说会道的何由破天荒服了软,而原本话少易羞的妙娘正像个调戏了小媳妇的阔少爷似的,一本正经的哄着像个小媳妇的何由。
虎子说的对,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本来是被迫着看戏,没想大伙儿看到最后都变得兴致勃勃的,反而把吃饭这件正事忘了,待反应过来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早已压了层黑云,是大雨的预兆,想来终于可以好好凉快一下了。
草草将碗里剩下的饭扒拉掉,众人麻利收拾起碗筷,虎子蹲厨房里开小灶,何由去了妙娘屋里,钱三两蹭进鳞苍屋里。
和平日比,鳞苍这会仍然有些呆,即使是饭桌上那顿折腾也没能让他的脸上变一变色,像是完全沉进自己的心事中,对旁的人问话爱答不理的。钱三两费了好大的劲,才让鳞苍肯正眼看他,正经回答他的疑问。
钱三两按下鳞苍收拾到一半的包裹,皱眉道:“你干什么去?你自己能找到什么?你在岸上人生地不熟的,莫要小瞧人的奸诈,别到时恩人没寻着,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被坏人逮住,剔骨刮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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