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三两眯着笑眼,不以为意并再接再厉地捉了上去。
鳞苍再甩,钱三两再捉,并且捉的比上一次更使劲了点。如此反复数次之后,钱三两已经把鳞苍两只冰凉瘦削的手牢牢攥在掌心里。
鳞苍挣脱不开,或者说他放弃了认真挣脱,任由钱三两抓着他的手,皱眉道:“你真要杀人?”
钱三两摸了摸鳞苍手背,指头状似不经意似的往对方小臂上爬,半晌,方才不答反问道:“我听说——你们鲛族能靠声音蛊惑别人,是真事么?”
鳞苍理所当然地点头:“当然是真的。”话毕翻腕一拍,钱三两那根伸出去的贼手指顿时就缩了回来:“别过分。”
多小气!
既然不给摸,那便安安分分地攥着罢。钱三两撇撇嘴,见着鳞苍捏起一块糕点,立即眼疾手快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鳞苍捏起来的那块糕点底下一戳。再之后,鳞苍睁大眼睛,默默看着这块幸运又可怜的糕点脱手飞出,于半空中优雅的转了几个圈,稳稳当当落在钱三两手里。
钱三两将手里的糕点递到鳞苍嘴边儿,用讨好的语气道:“那怎么没见你用过?”
鳞苍低头看了面前糕点一眼,忽的倾身,眼中又现出那种微弱的碧蓝光芒来。他盯着钱三两,用一种缓慢而怪异的腔调命令道:“人类,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
鳞苍把这句话说的异常清晰,清晰到打从听见第一个字起,钱三两便生出了一种恍若梦中的错觉。那些字句冰凉,黏腻,让他仿佛落入一片一望无际的深海,而鳞苍的声音成了那块唯一能救他性命的浮木,让他自心中开始认同,服从。
也就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待钱三两猛的晃一下头,重新缓过神来,鳞苍已经面带得色地吃完了糕点。“喏,这不是用过了么?”
钱三两:“……”这条鱼还能再没有原则一点么!鲛族闻名六界的绝技啊!比狐族媚术还好用的东西啊!居然就这么被他用来抢一块糕点?!
钱三两委委屈屈地看着吃完糕点,正专心舔着指尖上糖渣的鳞苍,没来由地打了个哆嗦。
罢了罢了,幸好只是用来抢一块糕点。
鳞苍在钱三两如此复杂地深情注视下,到底没好意思把手上的糖渣舔干净。他眨一眨眼,忽然想到自己方才问了一半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真的要杀么?”顿了顿,像是疑惑又像是不屑:“你们人,不是最瞧不起同族相残的么?”
闻言,钱三两叹气道:“没错,所以我们一面鄙夷,一面残杀。”
鳞苍微微的歪了头,以自身行为生动地表示他没有听懂。
钱三两随意地摆摆手:“哎呀,你不需要听懂这个。”眼珠转到房门的方向,低声道:“帮我个忙。”
鳞苍从善如流地追问道:“什么忙?”
钱三两嘟囔了一句什么,凑到鳞苍耳旁低声说了会话。鳞苍听着听着,迟疑地睁大眼睛:“……这样能行么?”
钱三两点头道:“信我。”
鳞苍皱着眉,半晌,终是轻轻的点了头:“反正……我倒不怕什么,帮你就帮你。”抬眼看了看钱三两,右手食指无意识地在盘子里画着圈:“只是,这事一过,你我便分道扬镳罢。”
钱三两急了,连忙道:“唉不是,方才不是说的好好的,不走了么?”
鳞苍淡淡地道:“我留下,是怕你半道不明不白地死了。但若此事成了,能伤你的东西便少之又少了罢?我没见过你原来用的那具肉身,也不想见,三日之后,你我就是全不相识的陌路人,如果……如果再给我找到你,必杀之。”
言毕,鳞苍垂着眼笑了一声,指头下的力道也跟着不自觉的变大,糕点,盘子,连带桌子全都碎成了一堆废料。他知道,这样一来,他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但那又如何?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罢。
钱三两沉默地目送鳞苍迈出门去,弯腰,以地上的木屑中拾起一枚赤茧。
这个小玩意是刚刚从鳞苍袖子里掉出来的,表面裂纹比前些时候多了不少,屈指弹一下,还会微微的颤动。
果真是活物,只不知能孵出个什么。
一晃到了晚上。妙娘几个人都很聪明,不肖吩咐,便已自觉自发地察觉出这几位主子的变化,并在这种颇微妙的气氛中,乐颠颠地给钱三两多盛了两勺米饭。
吃罢了饭,各回各屋。估摸着大伙儿都睡下了,钱三两才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仔细地关好门窗,摸出纸笔,留了张字条在桌上,抬头看了屋顶一眼,回去歇了。
一夜无梦。
隔天早上甫一睁眼,钱三两抬手揉了揉眉心,瞧见桌上的纸条果然已经没了。顾沉这小子,居然真的在派人盯着他。
罢了,当成只人形信鸽用,也不错。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顺溜,直到第三天晚上,钱三两带鳞苍掐诀摸进那间被大刀阔斧装横过的牢房,见了睡得正香的顾醒。
鳞苍低头瞧着蜷在软塌上的一团儿,舔了舔唇:“真要杀么?他……他这个人还不错,很讲义气。”
钱三两努努嘴:“快些罢,你从前不是说,人于你而言就和鸡鸭差不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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