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牡丹,卖牡丹,新培育出的‘魏紫’,就剩这三盆啦——”
小贩叫卖、店家拉客,主街道上人声鼎沸。叶棠孤身一人也不显得落寞,他牵一匹马,单手拿个包子啃,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看什么都稀奇,空气中一阵花香袭人,衬得阳光都更鲜亮。
那小二的招呼声还在耳畔,叶棠脚步一顿,见不远处一群人围成一圈,吵吵嚷嚷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立刻有了兴趣。
叶棠把马系在旁边,凑过去看,被人群挡了个结结实实,顿时有些郁闷——他在拜月教中便不算小个子,来了中原虽也不矮,但洛城多胡商,北方男子也都人高马大的,他和这些人站在一起,顿时气势都输了一截。
何况这些人把吵闹中心围得严丝合缝,叶棠看不见。
他好奇心旺盛,郁闷到极点便有些气恼。一双亮晶晶的眼四处瞟,叶棠默念一句“无人看我”,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轻如燕地立到了街边屋顶上,身形令人眼花缭乱,根本看不清他如何动作。
站得高看得远,叶棠蹲在屋顶,总算看清了当中情状。
他耳力也好,凝神听了一会儿,也明白个中大概:官老爷的儿子看中了这家馆子的卖酒女,要强行掳走回府做妾侍,但那卖酒女已有良配,纨绔子心下不快,日日来此找茬。这天更是过分,将那卖酒女还未嫁的丈夫打了一顿,要抢人过门。
“什么跟什么……”叶棠嘟囔一句,感觉耳朵有点痒。
他在拜月教待久了,本不爱管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但眼下愈演愈烈,周遭民情激愤,却碍于那人身份,无一个敢真的动手。
他们倒是把人围起来不让带走卖酒姑娘,可一会儿官府来人,若那纨绔仗着自己身份连官兵都不怕,定会坏事。
叶棠眼见那姑娘哭得泪水涟涟,梨花带雨,又听闻衙门有动静,顿时被碰了反骨似的,闲坐不下去了。
他“呸”了一口,拍掉手上吃饼留的碎渣,足尖一点,飞身而下。
那纨绔子正拉着姑娘的袖子不放,眼见就要得逞,忽然一片阴影掠过,紧接着他便感觉后背一疼,膝盖一软,乌龟似的被人压在地上。
“什么人……!”他刚要抬头,一条腿蓦地踩上了背。
“光天之下欺压民女,好呀,这不是找揍?!”少年声音清朗,仿佛传出极远,还带着笑意一般,他先放开人,旋即一矮身,拎着后颈把纨绔提了起来。
叶棠看着年纪不大,手劲却远胜这些游手好闲公子哥,被他抓住,纨绔起先还挣扎,后来被人踹了一脚膝弯,顿时不敢再动。只是纨绔子左不过也就二十岁的年纪,自小养尊处优,何曾被人一脚踹倒,还擒住了后颈皮!
他当即恼火:“你……你什么人!我爹,我爹可是吏部员外郎!”
叶棠一歪头:“员外?很厉害吗?”
周围哄堂大笑,都觉得这少年一句话把纨绔噎得不轻,还有几个胡人鼓起掌来,替叶棠叫好。有人喊了声“官兵来了”,人群自动让开一条缝,却又不肯散去,有热闹可看的地方,就这么走了岂不可惜?
为首的是个官兵校尉,此刻见了那纨绔,先行了一礼,喊他“王公子”。
那王公子被叶棠掐住,声音都变了调:“你们、你们怎么才来!没看到本公子被人拿住了吗,快……快让他把本公子放了!让我爹知道了,你们全都要挨罚!——听见没有,把本公子放了……啊!”
话音入耳刺得慌,叶棠“啧”了一声,轻吒“闭嘴”,掐住他大脉穴道,只稍稍用力,王公子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活像快要死了,再说不出半个字。
除非习武之人,普通百姓看不出端倪。叶棠这一手虽看似一动不动,但拿住的却是人最脆弱的地方之一,哪怕略有修为之人,在此处灌注三分真气,都要即刻脊椎断裂。而普通人只稍稍加一分力气,就已经受不了。
那校尉眼见府衙公子面色不好,又看出这人恐怕不简单,连忙道:“这是……这是怎么了?快,快把人放了!”
色厉内荏的吓唬,叶棠暗自翻了个白眼,朗声道:“他欺压民女,我路见不平,只略施教训,还没要他的命!放人也容易,难保此人得救之后不报复,你在此地说得上话么?”
校尉遇到个硬角色,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身后有一道声音传入:“他说不上,我却是能在官家有几分薄面的。”
人群尽头,两个青年缓步而来。
说话的那人器宇轩昂,长衫广袖,还有一把折扇,初夏天气不热,他却边走边扇,活像离不开凉风伴身。而另一人并不开口,只含笑看着当中众人,摩挲腰间的长刀。
叶棠一见他,眼睛便挪不开了。
那扇扇子的公子道:“这位少侠稍安勿躁,把人放开。强抢民女一说,既然在场有人做见证,他父亲虽是员外郎,也不好徇私枉法。在下乃妙音阁的教导先生,姓东方,单名远,与此间官府有点儿交情。少侠将人放了,在下定会主持公道,把人亲自押送报官……”
一通慢条斯理的官腔,叶棠什么也没听进去。他掐着人的手一松,那王公子被旁边严阵以待的几个随从救下去,没命似的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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