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云长流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身子径直撞上冰冷的地面,发出一声生疼的闷响。
就在倒地的同时,云长流浑身发着抖剧烈抽搐起来,转眼间长发已经湿透,他终于熬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惨叫!
第60章 蜉蝣(5)
没有人能料到竟会有如此突变。
蛰伏月余的逢春生终于再次发作了,来势竟是这般凶险。云长流对疼痛的耐力已经达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当初箭镞入骨都能面不改色,这次发作的痛苦却能逼得他失声惨叫,其惨烈可想而知!
然而也只有一声,下一刻云长流便狠狠地咬住了自己的右腕,面容惨白如纸,紧闭着眼再也不肯出声。
那炼狱般的痛楚诅咒再次降临在他身上,恍惚只觉得像是有人拿着烙铁滋啦啦地烧着每一根骨头,又像是万千毒虫将每一寸皮肉都撕咬成碎片,只恨不得彻底昏死过去才好解脱。
向来洁净的白袍早已滚在尘土与汗水之间,云长流再也无法忍受地蜷起身,四肢抽搐不止的样子极为吓人。
几声未出口的痛吟淹没在喉咙与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腕之间,他疼的神志模糊不清,竟就要将头往地上撞!
“流儿!!”云孤雁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般结果,他不是没做好引得逢春生毒发作这一最坏打算,只是死也想不到竟会这样严重,比此前任何一次发作都严重!
从未有过的痛悔之色出现在老教主那张冷肃惯了脸上。他足无措,毫无形象地扑过来将长子抱进怀里,从背后伸出双臂将试图自伤的云长流紧紧锢住,痛声道,“流儿……莫要这样!是爹不好,是爹不好!”
他一面为云长流输着内力抵御肆虐的毒素,一面扳开云长流紧咬的牙关,试图将自己的指塞进他口,一叠声道:“流儿,好孩子,你咬我,咬我。”
脑海能感知到的除了痛还是痛,云长流用尽所有毅力才勉强找回一丝清醒的意识,艰难地摇摇头,用舌将父亲的指推出来。
他的听觉已经不管用了,耳畔一片嗡鸣;他努力睁开眼,却怎么也不能聚焦,只在一片摇晃的视线看见一抹熟悉的红袍跪倒在他身前,向他伸出。
……无绝。
云长流在心里轻轻地念。
这时候他疼的什么都忘了,包括刚刚那张信纸,只是循着本能昏沉沉地想:糟了,我是不是吓着他了?
……
这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直到这些事过去许久之后,关无绝还是无法回忆起这一刻他究竟是怎么个状态。漫无边际的恐惧、自责、悔恨还有更多连他自己都不知该以何称之的绝望情绪,在眼睁睁看着云长流倒在他面前的那一瞬间决堤。
然而四方护法到底不愧是四方护法,哪怕此刻他已然崩溃自厌到恨不得去死,身子却仍能动起来。他踉跄地跪倒在云长流面前,想也没想就伸要去为教主渡些内力。
然而就在他碰到云长流的指尖时,教主却似乎突然清醒过来了些,竟猛地抬推了他一把。
被毒发折腾成这模样,云长流绝不可能还剩下多大的力气。可关无绝居然真的被他推的一下子坐倒在地上。
护法不敢置信地仰起脸,露出一丝很失措又很惶然的表情。
云长流喘了口气又屏息,努力了许久才能正常发声,他提起仅存的些许内力,嘶哑的声音便回荡着一直传出烟云宫外,“阴鬼现身!!”
很快,四道黑影一闪。
黑衣黑甲的阴鬼冲入宫内,跪在教主面前。
云孤雁又心惊又心疼,“流儿!不可再动内力……”
云长流痛苦地皱眉,指紧紧地蜷着,他如今每开口说一个字都是自我折磨,但声音哪怕是颤抖着也依旧十分清晰,“四方护法违逆抗命……即时压入刑堂死牢……听候发落!”
关无绝一双眼茫然地望向他的教主,不敢相信,张了张口却没能发出音来。
违逆抗命?没错啊。
压入刑堂死牢?应该的。
可是,可是……
阴鬼得了令动作迅速,眨眼间,锋锐的森森剑刃便逼上了护法颈边。两只阴鬼身形一闪,各扣住关无绝一侧肩膀往下按。
“带下去!”云长流索性闭眼不去看四方护法的神情,“没有本座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人!”
勉强说完这句话,云长流终于气力不济,整个人脱力仰在云孤雁怀里。
关无绝看着教主呼吸愈加紊乱,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撕裂,他逆着阴鬼的桎梏猛力一挣,顷刻间眼睛都红了,怒吼道:“滚开!!先让我救人!”
——他自知罪过万死难恕,再怎样严酷的刑罚都甘心受着,可那绝不是现在!!
关无绝真急疯了,竟不管不顾地冲着剑锋就撞上去,吓得阴鬼急忙撤剑,却还是在护法脖颈上拉了好大一道伤口,血立刻就往外汩汩地流出来。
关无绝哪里还顾得自己,踉跄地扑过去跪在云长流身前,抬接连封了教主几个穴位。
他正要再为云长流输入内力,突然脑后一阵钝痛,仿佛被砸了一锤子。
意识迅速地抽离。
关无绝愕然地软倒下来。
在迅速灰暗下来的视野,他依稀看见云长流的冰冷的指无力地从自己的后颈滑落,砸在地上微微痉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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