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入了春季,关无绝从悠久的昏睡中苏醒,云长流又执意将人放在身边养着。那段时间教主当真是费尽了心思。这一回关无绝实在损的太厉害,云长流已经不仅仅是心疼,他更主要的是怕无绝生什么不好的念头。
毕竟,曾经叱咤江湖威名赫赫的四方护法,如今只能缠绵病榻,这样的落差无异于由云端坠入尘泥。不仅如此,关无绝心脉被取血针重伤两次,最差的情况,有可能今后再也不能动武了。
云长流只稍微一想就觉得心里细细密密地难受,不仅难受还隐隐地害怕。他自己倒是恨不得一辈子把无绝护在息风城里叫他好生将养着,可心高气傲的护法哪里受得了这个。
他生怕关无绝这么病久了生出自厌之念,每天想尽办法哄他开心。花言巧语教主学不会,只能送东西。云长流无欲无求,自己从来没什么喜好之物,习琴则更多是为了云孤雁,可这时候却能为了护法用心至极,颇有历朝昏君为博美人一笑搜罗天下珍奇的架势。弄的素来清冷的养心殿,也终于染上了几分人气儿。
后来,教主又叫温近侍将书房里那些陈旧的藏书都撤下去,添了几十卷有趣儿的新书,其中的一册如今就正被关无绝捏在手里。
不得不说云教主精挑细选的书显然很对护法胃口。关无绝察觉到云长流来了,也只是侧头笑着叫了声“教主”,都没正眼瞧一眼来人,就又将目光收回到手里的书上。
按理来说,护法这反应没什么不妥当的。云长流早就叫他免了那些主从间的虚礼,若是护法真的行礼拜见反倒会惹得教主不悦。
然而此时教主明显心情很不好。
云长流看他这样子,想想醒来身旁空了的床铺,想想自己陷在噩梦里辗转,再想想初春时节发生的一切不知怎么就更窝火。
自己在那烧心焦肺的为这人疼着,这个把他骗惨了的家伙倒是快活得很。
教主忍了忍,又忍了忍。
最后还是没忍住。
抬腿在护法椅子上踹了一脚。
砰。
“教主”
关无绝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惊愕地抬起头,才看见云长流冰冷地望着他。
护法心里顿时就一阵发紧,这这这又是怎么了他这几天没惹教主啊。
而且午休前明明不还是好好儿的么。
这,总不能是起床气吧。
关无绝一头雾水,就这么仰着头迷茫地看着云长流不说话。
于是这时候就能看出来教主和护法的差距了。
若是关护法心情不好想找谁的茬,那是没理儿也能振振有词地找出个理儿来的;云教主干不出这无耻事儿,他在护法无辜问询的眼神下僵了半天,非但没憋出什么话来,反倒渐渐觉得是自己任着情绪莫名其妙冲人发火似乎真是不应该。
最终云长流盯了关无绝半晌,冷哼一声别过头去,竟然就这么自己转身走了。
关无绝“……”
教主您进书房来就是专门为了踹属下的椅子吗。
结果好巧不巧,云长流刚走出书房的门,迎面就见温枫端着茶盘走来,“教主,温枫沏了新茶,您和护法”
好么,这也是个从小到大骗惨了他的。
云长流正在气头上,睨了近侍一眼,忽然用力一拂袖,雪白的宽袖就不轻不重地抽在温枫大腿根上。
温枫那张俊秀的脸都僵成石头了“……”
温近侍呆若木鸡,双手还举着茶盘,看着云长流若无其事地顺势把袖往后一甩,优雅淡然地负着手走了。
温枫愣愣地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脑子里有一万个声音在凌乱不堪地尖叫。
他,他,他。
他他他他刚刚这是被教主打屁股了吗。
为什么啊。
白衣近侍崩溃地冲进书房,把茶盘往关无绝眼前的案上一放“你又怎么气教主了”
关无绝看了全程,早忍不住吭吭地笑起来,还连连摆手“可别冤枉人,我哪儿有啊”
温枫气急“你没有,难道教主能平白无故冲我撒气儿”
关无绝一耸肩“他明明正是平白无故撒气儿刚刚还踹我椅子。”
温枫惊奇不已“怎么,教主还舍得冲你发脾气这是怎么了”
关无绝道“教主那心思难猜你也不是不知,他一句话不肯说,我怎知道他怎么了”
红袍护法和白衣近侍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闷了半天。最后关无绝先泄了气,苦笑道“罢了罢了,你先别招他了,我去试着劝劝。”
护法和近侍在书房里说这几句话的时候,云长流已经独自走到了养心殿外。
他的情绪向来不会持续太久,到外头给风一吹,慢慢心也就平静下来了。
平静下来仔细一思量,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
不就是做了个梦么。
关无绝或者说是阿苦被穿心取血这件事,他被身边亲近的人联手从小瞒到大,真相揭开时绝望得恨不能死了。
说不愠怒是假的,说不痛心更是假的。
可他也知道,这些瞒他骗他的人们,都是这世上有数的几个真正把他放在心上的。对错姑且不论,这些人为了给他从不容情的天意里挣出一条命来,实在已经穷尽所能,他不能轻易原谅,却也无法真正记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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