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长流似乎也开心,开口道:“你喜欢听歌么,我给你唱首曲子。”
阿苦失笑道:“好啊,少主唱什么?渔歌?”
“这个我不会,”阿苦这明显只是一句调笑之语,云长流却认真地答了,他想了想道,“是首前朝古曲,你该也听过的。”
阿苦道:“嗯,那我听着。”
云长流便站在船头,扶着篙,清悠地唱起来: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阿苦眼眸诧异地微微睁大,他没想到少主竟……唱这首歌。
平心而论,云长流嗓音偏冷,唱起这种悠长的古曲来如空谷凤啼,意境更美。
可这首曲子,分明……分明是最执著最忠贞的情歌呐!
“山无陵,
江水为竭。
阿苦仰躺下来,眼瞳安静地倒映出黑暗的冬夜天穹上挂着的星点——像极了河面上浮着的河灯。
他卧在船上,侧脸望着少主的雪白宽袍被沿途的河灯映得明明灭灭。
渐渐地,阿苦的眉眼柔和下来,唇角噙起了一抹很淡的笑意。
“冬雷震震,
夏雨雪。
云长流眼眸半合,指节轻叩着船篙击节。
他说话时甚少大声,真唱起曲子来时反倒敢把嗓子放开了。
清冷的歌声渐趋高亢,在这浮着千百灯火的河面与缀着稀疏星点的天幕之间萦绕不息。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这古曲并不长,待云长流唱罢,歌声余音犹在宽阔的河边回荡。
少主闭了闭眼,他甚少真这样在人前唱歌的,也不知听起来怎么样。唱时不觉得,唱完了竟隐隐紧张。
阿苦忽然开口道:“少主,你唱这首歌儿给我听,你知道这词写的是什么意思么?”
云长流回头道:“是说,我愿永与你交好,绝不分离。”
他答得神态自若,却见阿苦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于是少主又忍不住疑惑地歪头问,“……不对么?”
“……”阿苦暗暗好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点头道,“对,就是这个意思!真好听,少主再唱一遍好么?”
云长流就总觉得……似乎有哪里很不对劲儿。
然而他被阿苦夸了好听就欣喜得很,也没细想,随后便果真又唱了一遍。
阿苦听着听着,将指暗暗蜷紧了。
他轻吸了口气,对自己道:
……不要紧,没关系。
取心血又怎样,九死一生又怎样。
赌那一成生,活下来便好了。
叶汝都能熬过刺心取血不死,他还比不过那小孩儿么?
他不会死,他一定能活下来。
他还要陪少主入无泽境,看着少主继任尊位,永远被少主护着宠着,享受少主被万人倾慕却只心心念念他的得意呢……
他还要给少主做许多好吃的,带他去各种地方玩儿,陪他看四季风景,再把他身上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毛病一点点给掰正了……
——只要破了这一劫,彻底解了那逢春生,他们还有长长的一辈子,可以长相知、长相伴。
他想活,想陪他的小少主走下去。
他觉着自己一定能活下去。
小船儿还在随着水波慢悠悠地摇晃,晃的阿苦觉得自己晕晕的,像是醉了。
他于是闭上眼,似乎就在这一片星海灯火之间沉下去了。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第110章 桃夭(2)
从那之后,阿苦开始每天都要拉着云长流到处去玩儿。
少主觉出他不对劲,追问之下,阿苦坦白道,他马上就要远行了。
是说关木衍有个旧友,也是个神医,如今年岁渐老自觉大限将至,欲给一身医术找个传人。云孤雁遂允他前去求学,初春便要离教,归期不定。
云长流闻言大吃一惊,自然依依不舍。他与阿苦相伴年,实在不愿分离,可又不忍心阻了阿苦的大好缘……他知道阿苦其实是喜欢学医的,只是自幼为了陪他放弃了许多。
再一细数时间,竟只欲两个月不到。
云长流难受得很,索性将课业全都甩下,任阿苦要带他去做什么都跟着。云孤雁对此并无异议,似乎也愿意赏这两个孩子最后一点温存的时间。
这两个月,阿苦玩的很放纵。
哪怕是后来关无绝回想起来,也觉得他这段时候简直和着魔了似的。
或许这时他的内心深处还是知道怕死的。岁的端木临面对烛阴教主毫无惧色,一份桃林木屋的礼物就愿把自己的命给送出去;可十五岁的阿苦却会在得知自己要被刺心后彻夜无眠,满心想要陪云长流一起活。
……都怪少主,都是少主惯得他这么没出息。
无论是当年的阿苦,还是多年后的关无绝都颇为愤愤不平地这么想。
……
下了神烈山过了赤川,有个不大的镇子。
小镇没什么特别的,也就听说秋的时候挂起灯来很热闹。阿苦曾经来逛过两回,也常常在其的集市买点东西,因而对这镇子还颇为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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