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口有户富贵人家,是个脾气豪爽的商贾,逢年过节都要摆宴。
冬末春初的这一天,这家的大女儿出嫁。喜帖早一个月前就发出去了,当天的喜宴更是设的气派红火,大半个镇子的百姓都来凑这场热闹。
刚从息风城出来的两个俊秀的少年混在人群,云长流和阿苦看着那披红戴绿的花轿自镇南出来,一路往西头的新郎家去了。
两旁敲锣打鼓,闹得震天响,围观的人们笑着又是拍掌又是起哄,好不喜庆。
“少主从没见过这场面吧?”
喧嚷的人群,阿苦将云长流半圈在怀里,免得他挨挤。这个姿势有些暧昧,倒是很适合贴在耳畔说悄悄话,青衣少年笑着问,“还受的住么?实在不行咱就出去啊。”
长流少主摇摇头。他的确是第一次见嫁娶的场景,难得阿苦临行前能带他来见识一遭,虽然吵……是真的吵,不过还是想看看。
人潮跟着花轿走,大约走了一刻钟就在新郎官府前停了。
新娘子岀花轿,红盖头红嫁衣,娇羞地怯怯低着头,艳如春花。顿时又是一阵欢呼。
有人开始散喜钱喜糖,阿苦上前贺了两句,讨了喜糖来和云长流分。
少主接过糖含在嘴里,看着那新娘子,又转头深深望了阿苦一眼,道:“你若是穿红衣,定然很好看。”
他们正吃着糖悄悄说话,就听旁边有个老妪无不感慨地念叨,正诉说着十年那场盛大的迎亲,正是那江南琴女蓝宁彩被那烛阴教主云孤雁娶上了神烈山的故事。
阿苦记得这老妪,似乎是个开酒馆的,酒馆子有几间余房,她还兼些客栈生意。忽然,旁边一个青年出声:“老婆婆,你这话儿不在理!那云孤雁真真是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被那种人掠去何等凄惨,有何可羡的!”
那青年一身劲装,也配着把剑,看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倒颇有些年轻侠客的模样。可那卖酒老妪却神秘地摇摇头,道:
“小伙子,是你错啦。那蓝姑娘,是心甘情愿私奔离家,孤身一个儿跟了烛阴教主上神烈山的。再说啦,那云教主当年还没做什么恶事呢,对他的第一任夫人更是极好的。”
人群又冒出个插嘴的声音:“我还听说,当年云孤雁为这蓝姑娘孤身前往玉林堂悔婚,林五岳为了小女儿当然不肯依,他硬是一条逐龙鞭从玉林堂打出来的,倒也算是个有胆气的枭雄嘛。”
云长流就在一旁站着听,缓慢地眨眼,指轻轻触碰腰间佩着的那半块白玉。
他知道云孤雁在江湖上的声名并不好,以讹传讹之下,更是被归入“大魔头”之列。因而那青年骂人时少主只当没听见,此刻却是思量起了那未曾谋面的娘亲。
……他想起父亲曾说过,娘亲家境一般,她父母待她也不甚好,得知她和烛阴教有所牵连后更是大怒,却又因为不舍得女儿在坊间弹琴唱曲所得的大把银子,下不了将她赶出家门的决心。
却不想,反倒是蓝宁彩先自逃离了家。
她变卖了自己的爱琴当路费,随身只带了块幼时祖母送的白玉佩权当作给自己的嫁妆,一路从江南走到极北之地的神烈山下。
这一走就走了个月,路费用尽了便沿途唱词卖艺,据说也遇到过流氓地痞的纠缠……后来都被云孤雁剁碎了扔山里喂狼了。
“那一年呐,这蓝姑娘正是在我这家店里歇脚。嚯,可把婆婆我给骇一跳,那么一个清贫的姑娘家,没有父母兄弟,没有媒人喜婆,没有嫁妆花轿,竟然想要靠一双腿爬上那神烈山头去找情郎!”
一圈儿围着的众人都听的入神。那老婆婆笑起来,眼角嘴角的皱纹都挤开,露出追忆的神色,继续将那旧日的故事娓娓道来:
“到了第二天早上呢,那姑娘就要往神烈山走,我就忍不住追出去劝她啊,怎么也劝不动。劝着劝着走到镇子口,哎,抬头那么一瞧,我们俩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说咋的?一个晚上过去,镇头的土路不知啥时候铺上了红绸子,直铺到山路上看不到尽头。八人抬的大红花轿就停在镇口,一队佩剑跨马的江湖人立在两边儿,一个个满脸杀气,却都穿着红衣裳戴着大红花……嘿,别提多滑稽!”
“可是全镇子都吓坏了,根本没人敢笑。这时候,就见那群红衣喜服的人忽然哗啦啦翻身下马跪倒,异口同声冲我身旁那个荆钗布裙的姑娘喊:恭迎夫人!”
“我这没用的老婆子呀,早吓愣了。蓝姑娘就扭头冲我笑眯眯的说:呀,是我夫君来接我啦。”
“那群烛阴教的人忽然分开,就见那传说的烛阴教主大步走过来——唉,不是跟你们吹牛,老身我开这小酒馆四十多年,各样儿的男人也看了不少,就从没见过那么俊的男的——那教主走过来,大笑了一声,就把他的好姑娘给高高抱起来了。”
“再然后,镇口的人亲眼看着教主背着蓝姑娘上花轿,几十名乐师吹拉弹唱地奏了一路喜乐,连带着这镇子也得了烛阴教里散的不少赏钱。那天许多女孩儿家红着脸悄悄在后头跟着看花轿,可不都羡煞了。”
“可惜呀,可惜。”
最后,老婆婆一声悠悠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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