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一个人,如何熬得过来这漫长的五年!?
温环胸腔苦涩,他又忍不住思及那个毅然步入鬼门之内的黑衣少年的背影。
足以将人逼疯的无泽境关乱阵,与充斥着血腥厮杀的鬼门锤炼,究竟哪个才更算是人间地狱?
这两个孩子,莫非是连下炼狱也要携共赴么……
而云孤雁耷拉着眼皮,伸两根指头晃了晃,疲惫道:“嘘,别说话……别说话。”
山风掠过他的头顶,那个无坚不摧的烛阴教主,仿佛在一瞬间就形容枯槁。云孤雁没再理会欲言又止地温家父子二人。他低头背着,有气无力地佝偻着腰,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山岩,往息风城那漆黑的轮廓走回去了。
第116章 晨风(5)
就这样,云长流走了,阿苦……亦或该称关无绝,也走了。书房里再也没有了几个孩子们的身影,养心殿就此突然清冷下来。
云孤雁也变了。他此时本是正当壮年,可温环就眼睁睁地看着教主把日子过的一天比一天惫懒下去,活像个老八十的耄耋老者。
春去秋来,第一年就这么过去。年关时下了雪,云孤雁与温环从觥筹交错的夜宴上回来,总算不必再去挤阿苦那间小木屋吃饺子了。
教主无意守夜,挥退了温环就上床睡下。这奢华的大殿笼罩在一片黑暗之,忽然显得空旷得很。
从那天往后,云孤雁忽然沾上了他儿子曾经的毛病——他开始喜欢在大晚上的不点灯,有气无力地窝在伸不见五指的养心殿里头,一副英雄迟暮的模样。
第二年春,云孤雁吩咐温环去鬼门查一查那不要命的孩子还活着没有。
温环去了大半天,抱着卷鬼门内的密案回来,道:“还活着。”
然后他便为教主念那密案。第一个月,伤肺脏,咳血不止;第二个月,肋骨折断根,短刀入腹两寸余;第个月,遭人暗算围攻,统共身受八创;第四个月,受困,绝水米日,高热不退;第五个月……
“……”
云孤雁沉默着听完了,觉得自己的嗓子发干。他拿起茶杯灌了几大口下去,又确认了一回,“活着?”
温环点点头:“按鬼门的说法,的确活着。”
云孤雁不敢置信道:“这都能活着!?”
他当即挥写了张谕令,盖了大印,特许温环破例入鬼门内门看一趟。临行前教主道:“如果真的还活着,问问他想不想出来。”
温环去了没多久就回来了。
人活着,不想出来。
第一年的鬼门,只需要活下来便是胜利,哪怕你使阴谋诡计,靠拉帮结派,哪怕是躲躲藏藏蒙混过关,那也算你的本事。
而从第二年开始便不一样,他们之间要开始拼杀与竞争了。
这次共送进去了四千多个孩子,第一年下来只剩千零几个人,第二年活下来的名额则只有两千。按试炼的成绩自高往低排名,落到两千名往后的孩子均会在年末被处决。
到了第年春,云孤雁已经不抱希望,却仍是让温环去查。
温环又抱了密案来,答案出乎意料:“还活着。
云孤雁道:“排名。”
温环轻叹着答:“……一千九百九十。”
两千人的第一千九百九十,倒数第四名。
那个云孤雁一教出来,曾经都能和长流少主较个胜负的孩子,如今却是力不从心,只能在同龄人之间挣扎着取一个垫底的成绩。
以这样的成绩,想成为阴鬼简直是天方夜谭,他甚至连成为烛火卫的资格都无。还有年,关无绝的伤只会越叠越多,身子只会越来越差,死在鬼门里几乎已是必然。
云孤雁双指揉着紧拧的眉头,“往后不必再报了,内门的规矩破例两次,薛独行都对本座有怨言了。”
温环叹道:“是。”
自此,云孤雁果然没再过问关无绝的情况。
他下令信堂清除阿苦的信息,把那个小药人所存在的痕迹尽量细致地抹去。那个曾经为少主解过毒的药人成了教内无人敢提及的禁忌,并在无言之被渐渐淡忘而去。
无泽境那边则一直没有丝毫动静。厚重的岩石隔绝了一切声响,里面的人生死不知。
第年、第四年、第五年。
鬼门外的朱砂梅开了又谢。
无泽境外的山岩上爬了青苔。
不知不觉间,五年已过。
……
又是一个冬末春初。
鬼门之外,雪地里的那株朱砂梅仍是血一样地红,枝干又粗大了些,也不知这五年饮了多少血。
今年的鬼门比往年开的稍早。
每逢内门开启,便意味着新一批经过筛选的阴鬼与烛火卫将从炼狱归来,成为守卫息风城的剑与盾。
适时,鬼门外设案焚香,门主准阴鬼覆面甲,赐烛火卫佩剑,见证其跪拜烛龙大旗,起誓效忠。
时辰不过将将日出,云孤雁坐在设好的高座之上,冷然扫视着下方的香案龙旗。
五年时光,似乎没能使这位内功深厚的烛阴教主容颜衰老半分,可他周身那股令人畏惧的气势,却已不再是那样锋芒毕露。
长老薛独行俯身于云孤雁身畔道:“禀教主,今年炼出了阴鬼两百零八,烛火卫五百十二,统共百八十人出鬼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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