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冷……
他真的好冷啊,怎么会这么冷啊……
马儿的嘶鸣声若远若近地传来。
马蹄踏雪,发出吱嘎响声。
关无绝在朦胧中感觉到脸颊湿润,是流火垂下头,焦急地舔舐它的主人。
关无绝的小指动了动,他努力地睁眼,他艰难地伸手,他颤抖着握住垂下的缰绳,再次想要借力起身。
虚弱的身体一点点支起来,积雪从肩头掉落。
只差一点点,仿佛只差一点点他就能再站起来。
右手脱力地一松,人又栽倒回去。
这一回,关无绝没能再起来。
意识绷断,他竟昏过去了。
自高空而落的雪片,渐渐覆上红色衣襟,遮去墨色眉眼。
红鬃马焦急地仰脖嘶鸣,围着身体越来越冷的主人转圈,却没有办法。
它哀哀地去蹭主人雪白的脸,去咬拽主人的衣袍,可主人闭着眼,动也不动,怎么也不肯理它。
最终,流火彷徨地回身,往息风城的方向看去,它知道那里会有人能救它的主人……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不知何时再次抬了起来。
然后坚定地攥紧了缰绳。
正欲往来时方向奔去的马儿回过头,欢喜地嘶鸣。关无绝还卧在雪地里,脱离了短暂的昏厥之后,他睁开了眼望着流火,虚弱至极地弯了弯唇角,“……可不准乱跑。”
“来……拉我起来……咱还得下山呢……”
这一回,关无绝没试图站直,他拽着缰绳,先是一点点地跪起来,伸手哆嗦着去从包袱中摸出药来。
可他手抖得厉害,骨折过的左臂使不上力,瓷瓶一个小小的塞子半天都拔不开。关无绝只好用牙咬了塞子,双手去拔,里头的药丸却一下子全洒了出来。
一颗颗乌黑药丸,落在白雪之间。
这时候关无绝也顾不得脏净,浑身发抖地跪在雪地上,双手胡乱摸索着捡了药就往口中送,一连吞了五六粒才渐渐缓过来一口气。
他又冷静地将周围的药丸捡起来装回瓷瓶之内,虚虚地合上塞子。最后,关无绝终于站了起来,又靠在流火身上攒了攒力气,总算再次跨上了马背。
这回护法再也不敢快马加鞭了,谨慎地挑着挡风的小径,走走停停地下山。那瓶药被他一路拿在手里,觉得体力又快不行了就倒几粒吃。
等风雪止息的时候,关无绝终于到了山下。
四方护法松了口气,回望来路就后怕得厉害。
他苦笑着催马,心道不敢了不敢了……真的是折腾不起了,去了分舵之后,他一定好好养身子再也不敢乱造了……
云层散开,细细的暖阳光束穿破了阴暗。
尚披着冰霜的一袭红袍,就这么远了神烈山。
作者有话要说: 暂时不虐护法了!距离卷三完结还剩两章
一直有个魔鬼脑洞,恢复记忆知道真相的教主重生回这个节点,从雪地里把昏过去快冻死的护法捡回去什么的。需要酸爽度up的话再加个反常脱衣现象,已经快不行了的无绝靠在教主怀里扯自己衣服,迷离地笑着说教主我怎么好热啊……
第150章 鹤鸣(4)
这个冬季,四方护法离了息风城总教,开始不紧不慢地走他巡视分舵的路。
当然,所谓走分舵也不过是个幌子,烛阴教这些年在云长流手里头稳得很,没什么好督查的。关无绝心知肚明,也难为教主还能找出这么个完美的理由来把他赶出息风城。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会客气——躲在分舵,明面上还做他威风潇洒的四方护法,暗地里养血药一碗碗地喝。
这还是亏得当年云长流宠爱他,入过鬼门本应断前尘斩前缘,教主却不仅容许他把与关木衍的养父子关系找回来,还任由他继续学医弄药。
如今十三分舵都知晓他们的关护法精通医术,看护法天天一堆接一堆的药材往屋子里搬,满身惹得清苦药香,也无有什么人察觉有异。
只不过,关无绝却远远不能彻底安心。
云长流在寻查阿苦的旧事。
这是温枫从息风城那边瞒着教主传给他的消息。
……倒也是,以云长流的性格,自认为欠了谁一条命必然是无法轻易放下的。逢春生复发,教主大概是想在大限来临之前把一切弄个清楚。
分舵最上好的厢房之内,红袍护法放下那一纸书信,随意抛进身旁的火炉里。
收回手时关无绝眼底毫无波澜,转而将一旁晾温了的养血药端起来一饮而尽。
喝完了药,他便倦懒地趴在案上,目光发虚,听着火舌舔上纸张时的烧焦细响,心里矛盾不堪。
倘若他当年真的以阿苦的身份死去,只剩一抹不甘魂灵游荡于尘世……
倘若他知晓了他的教主在哪怕失忆之后,在哪怕命将不久之时,在哪怕心中有了另一个良人的情况下,也固执地试图追寻自己那点痕迹不放……
他应该是很感念的罢。
可是如今,他宁可希望云长流不要待自己那样好,他宁可希望他的教主多自私些,多残忍些。
虽然当初云孤雁已经尽力将阿苦的旧事掩盖,不过再这么查下去,怕是很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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