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如果端木南庭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端木登所行的方向并不是他自己的卧房。
仅仅片刻之后,端木登又站在了万慈山庄的大门口处。他从演武场拿了把剑,从马棚牵了匹快马,仅此而已,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守了同关无绝的承诺。不过如果关无绝真的牵扯了临弟,端木登也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他还记得关无绝去的方向,如今追上去应该还不晚。少庄主决定自己偷偷追上去,要么亲眼看个清楚,要么亲口问个清楚。
然而这一切端木南庭都不知道,他心里满满都是昔年失落的幼子。至于端木登这个没天赋、不成器还又天天胡闹给他丢脸的大儿子,他早数年前就已经几近灰心丧气,失望得不能再失望了。
可饶是如此,端木登不经意的一句话还是在他心中掀起了久久不能平息的疑浪。
那疑浪一遍遍地冲击着心坝,不安便如蔓延的裂缝一般向四面八方延伸开来。
终于……在自己的书房里负着手,焦躁地兜了好几圈之后,端木南庭下了令。
“去查!查顾锦希究竟往哪里去了!”
……
是日,入夜。
天公并不作美,这个晚上穹顶上的金黄弯月异样地亮,只有几颗稀疏的星子。
如此明亮耀眼的月夜,适合亲友欢聚一堂,适合伴侣谈情说爱,却并不适合搬弄阴诡,更不适合杀人见血。
可惜,这座荒丘之上,马上便要染一层月光也照不亮的黑了。
夜风吹过低矮的灌木丛,硬枝和小叶挤在一起摇动,发出细微的响声。没有虫鸣,没有鸟鸣,几乎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是忽然又有了声音。
是车轮吱嘎声,是马蹄踩地声。
有一辆黑布罩着的马车,从远处一点点地近了。
而那马车所驶来的对面,赫然也有一黑衣蒙面之人,缓缓乘马而来。
很快,原本寂静的荒丘上,又多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是个中年男子刻意压低了的嗓门儿:“关护法,你还是来了。”
回应他的,则是个更年轻,也更悦耳清透的嗓音,勾着几丝散漫的笑:“我自然是要来的,顾大侠。”
那灿然的金黄月辉自天顶落下,照亮了这座无人荒丘。
关无绝把手上缰绳一紧,在离顾锦希还有二十来步的距离时停了马车,他看见顾锦希几乎也是在同时停下了所骑的马匹,唇角的笑意便加深了一层,向对面招呼道:“顾大侠,别来无恙。”
如上回在万慈山庄里见面的那一次,关无绝又嘲讽地将“大侠”两字咬得很重。护法这个人骨子里总有点小恶劣,比如他坚持奉行“口头上的便宜能占白不占”——然而这种表面张扬锋锐的恶劣从来不会影响到他行事的极度冷静。来见顾锦希之前,他已经将这片荒丘大致转了一圈儿,确认过没有埋伏也没有机关,这才来赴这一趟约。
如此耽搁一番,他原本自认迟到是免不了的,没想到对方几乎与他同时来到……
关无绝便猜,这姓顾的家伙大概也是在做同样的事情。都是黑心儿的,这一局,就看谁能套着谁了。
顾锦希率先开口问道:“……我要的人,你可带来了?”
关无绝便也问道:“我要的药,你可带来了?”
“当然,”顾锦希压低了声音,眼珠不断警惕地瞟着四方,右手摸向左手的袖兜,无声地拍了拍,“药就在这里。”
于是关无绝指了指马车里头,那黑布密不透光,“人,也就在这里。迷晕了。”
顾锦希沉默下来,谨慎地运转起全身的内力侧耳去听。
车厢内的确只有一个人,是一个人的呼吸声。
可顾锦希仍不放心。关无绝表现出来的心机着实太可怕了,性子还狠辣,全不像是这么个年轻人所能有的,在这种人面前掉以轻心,不亚于自找死路。
顾锦希沉着脸想了想,指着马车道:“你把那布掀开,我要看他的脸,看他究竟是不是端木临。”
“不行,我要先辨一辨药的真假。”
关无绝拒绝得斩钉截铁,他将脖颈一仰,淡金月光就将眉眼的线条描摹出凛冽寒冷的美感。他冲顾锦希伸了伸手,并不客气,“你把那药抛过来,交予我看过。”
“顾某知晓关护法通晓医术,还会骗你不成!?”
顾锦希顿时显了愠色,而藏在愠色下的却是因关无绝的推拒而生出的狐疑,“怎么,难道你那车里的人,连给我看一眼都不敢么!?”
关无绝毫不慌张,神态八风不动,眼梢甚至还飘起了一丝隐约的嘲弄之意。他淡淡吐字道:
“呵,这话可就不对了。顾锦希,你要知道,你我此行的目的可是截然不同的。我要的是九叶碧清莲,还要把它千里迢迢带回烛阴教;而你却是要端木临的性命,你想要杀死他斩却后患,以便顺利地扶端木登继任庄主。”
关无绝抱臂横胸将眉一挑,回头一瞥车厢里,淡淡道:“倘若我把马车一开,你掏出个毒烟啊暗器啊的一扔,你的目的可不就达到了?到时候,哪怕我发现你的药是假的,也没有了可以与你做交易的筹码,岂不是悔之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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