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淡淡地笑笑,咬了一口桂花红糖凉糕,说:“他平时不见我,我就只有在金銮殿上看他一眼了。若是今天不去,日后怕是真的要天涯两隔了。”
花匠攥着帕子叹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殿上,丞相站不太稳,掌印询问过原因,特意命人来给他摆上一张座椅。他斜斜地靠着椅背,怀中抱着个白玉圭,神态淡然地听着百官议事。
将军站在另一边,几日过去,他心中的悲哀已经消减了不少。丞相日日来寻他,其实他每次都站在大门背后,丞相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一清二楚。奈何他一直没有开门,等到外头人静马喑,他悄悄往外望去,却见街巷空荡。
将军想哭,但他拼命忍住,独自坐在门背后,看檐下飞燕入对出双。
上朝时皇帝说的话将军一个字也没听清,他忍不住想丞相为什么要坐着上朝,是不是腿受了伤?是不是那夜淋了大雨惹了风寒?
将军攥紧了手,自己为什么这么作贱,下了那么大的决心,最后还是忘不了他?翁家公子的骨气节操都被狗吃了,被一个男人为情所伤,传出去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看了丞相一眼,多日不见,他的鼻梁依旧挺直漂亮,南国桃李花,灼灼有辉光的美男子。丞相面色硄白,不住地咳嗽,时常抬起手臂来揉揉眉心,那手腕整整细了一圈。
丞相转过眼梢,视线正好与他对上,将军慌忙别过头,心中如遭雷击。丞相面上终于有了笑意,那笑容,跟当初一样,很有弧度,眼角眉梢都是温暖的情意。
将军当初就是在这个笑容里沉沦的,日思夜想,寤寐难忘。
心中那棵枯萎的小苗隐有重生之势,将军咬着牙压住了,果真是道行太浅,被这只老狐狸抓在手心里,逃不掉了。
将军这天是恍恍惚惚地回到家的,丞相在朝上昏倒了,太医都来了,整个朝堂乱成一团,最后是将军把他背出宫去的。恍惚间,似又回到当时年月,丞相喝醉了,将军把他背到马车里去。
将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好像是天生使然,鬼使神差一般。
“心肝儿......对不起......”
丞相昏迷时在他背上喃喃的一句,一直在将军心上盘桓。
花匠火急火燎地请来了帝都最好的老郎中,老郎中沉稳地把脉,花匠伺候在一旁,屏息凝神等着老郎中发话。丞相面无血色地躺在床上,纤长漂亮的手指瘦得只剩下了骨头。
“相爷应当是忧思过度,沉郁积心,导致心脉阻塞,逆血上行。”老郎中取来纸笔写药方,“再加上体内湿气过重,风寒上脑以及旧疾复发,才会变成这样。”
花匠接过郎中的药方子,还未说话,老郎中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心病,光有药还不够。你们得找点他喜欢的玩意儿,或者是让他想念的什么人来见个面,这人的心情一好,什么伤病都没事儿了!”
相爷想念的人,不就是将军么!将军连面都不肯见,把他找到丞相面前来?怕不是比登天还难!
花匠发愁了,再这样拖下去,丞相着身子真的要垮了。丞相早些年受过的伤多,病根子没一个除干净的。丞相是国家的半边天,虞景明又居心叵测,所以他不能倒下。
咬咬牙,豁出去了!今天赔上这张脸皮也要把将军骗到府里来!
老郎中给丞相扎了针,熬了一包药,知道丞相吃不得苦,加了冰糖和蜂蜜才给人灌下去了。丞相又做噩梦了,小半片刻就惊醒过来,嘴里还留着中药又苦又甜的味道,跟他的爱情一样。
童子正趴在他旁边睡着了,丞相揉揉童子的小脑袋,浅浅地笑了一下。童子忽地弹起来,额头上一个红印子,看到丞相醒了眼里骤然放出光来:“相爷相爷!你醒啦!”
丞相点点头,噩梦的影子还没散去,他笑得有些勉强。童子心细,见他消沉,便凑近了点问他:“相爷你笑得好难看啊,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刚才那个老爷爷说,只要把你喜欢的东西放在你面前,你的病就能好啦!”
童子天真浪漫,丞相捏捏他的小脸,说:“我想将爷了,可是他一直不肯见我,你说,我该怎么办?”
原来是想将爷啊,童子抿唇深思一番,蹦蹦哒哒地跑出去,一会儿功夫就跑回来了,手里还捧着一叠行头。童子三两下把胸甲护臂套上,头上戴着紫金冠,小手一扽,一把红缨枪赫然挺立。
“将军在此!相爷,我来看你啦!”童子装模作样地大声说,在床榻边迈着方步走路,一手执枪,一手负在身后,小身板挺得笔直,颇有大将之姿。
丞相被他逗笑了,恍惚间,面前真的站着将军,身量纤长,体格高挑,穿着绯袍轻甲,腰间佩着黑刀,对他说:“相爷,我来看你了。”
“相爷,相爷,你看阿宁扮得像不像?”童子兴奋地跳上床榻,舞着手里的红缨枪。
丞相回过神,笑着摸摸童子的头,眼尾叠起浅淡的皱纹,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像,阿宁以后就去做个将军,准是威风凛凛。”
童子嘿嘿哈哈喊个不停,一板一眼有模有样。丞相的心情慢慢好起来,苦甜苦甜的滋味爬上心头。
花匠紧赶慢赶赶到将军府门口,怀里揣着老郎中写的药方。他急急地去敲将军府的门,也不说话,就是敲门。将军正心烦,被这敲门声搞得不得安生,只当是谁家顽童,便支何老去把人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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