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婆子慢吞吞拆开,含着一根在嘴里咂吮,低着头没好气地说:“不听老人言,活不过年初三,两百块我就给她做个法,真抠门。”
“晚上吃什么,我来请”,苏老六兴致勃勃地打开一打菜单,准备叫几个硬菜,跟孙婆子喝一顿。
“松鼠鱼造一条,麻辣蚬子咋样?我想吃猪肉酸菜饺子!”说了半天也不见孙婆子搭腔,苏老六抬头一看,孙婆子两只浅褐色的眼珠正盯着他,白白的脸庞细腻的发光,却带着一丝恐惧。
“六爷,你家里要死人了。”
孙婆子颤声道。
孙婆子这种人,比苏老六他们多争一份舍命钱。
请仙人上身,开机缘天眼,望未来命数,偷因果轮回。
只是上的身次数多了,自己的身体也阴,要折阳寿。
孙婆子也惜命,经常是假装请上来,说几句好听的,骗骗钱了事,因此多是蒙外行,一到内行人手里,就听出来都是套话。
可真请上来的时候,灵验的可怕。
苏老六晚上回家,心里还惦记着这事儿。
家里要死人?哪里是他家?
现在说起家,苏老六只有江垂云和鬼少爷那个家,可孙婆子看的是有血亲关系的那种家人吧?
苏老六挠挠头。
他亲妈早死了,姥姥和姥爷也不在了很多年,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亲爹,三年前也死了,那时候他正露宿街头,后来从同行嘴里才知道,殷泽成了新一任的掌门。
难不成是殷泽?
苏老六站在人群熙攘的街头,从后脑凉到脚跟。
他跑回家,查找了江垂云带走的ipad,那是他丢给江垂云解闷用的,因为江垂云的笔记本,都是那种打游戏的外星人,沉的可以当凶器。
当那个定位直指殷家镇的方向时,苏老六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殷家镇能出什么事儿,还得把江垂云弄过去?那是殷家人世世代代的大本营,根深蒂固,高手云集。
总不会是觉得这个夜叉稀罕,要抽血研究研究画个血符?殷家那群老东西心高气傲的还看得上这个?
苏老六满脑子胡思乱想,心脏愈发下沉,想起孙婆子下午弄的那一出,哆哆嗦嗦点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冷静下来。
他觉得殷家镇出事了,而且是让殷泽都处理不了的,很凶险的事。
。。。
“江先生,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过于干净了?”
殷泽说完,江垂云才觉出一丝不对劲,这里确实太干净了,连阴气也没有,就算是没有人的,怎么可能连动物的鬼魂儿也没有。
“因为我们殷家做了一道屏障,遮人眼,挡鬼气,就在你面前,像鬼打墙一样。”
殷泽指着远处的荒野,轻轻说道:“化了万千鬼怪的戾气凝聚,由族长世代守护,因为我们的血通阴,容易招惹脏东西,做的事情又不好与寻常人知晓,所以这道屏障,是我们殷家镇的保护伞。”
“可是三年前,这道屏障,出了问题”,殷泽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直直地望着前方,好似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有一个厉鬼,没有被化干净,它没有逃,反而溜进了殷家镇。”
31.
殷家镇这个地方,传延到现在,也不过千余人,保留着几个清末的老宅子,其余都是后建的平房瓦院。
自民初就开始避世而居,因着屏障庇佑,建国以来少有人知晓,加之周围城镇乡村老一辈死绝,新一辈人鲜少知道有这么个镇子存在,只是小时候听说山里有些举止诡秘的道士,干着招魂引鬼的勾当,后来渐渐传言成山中的鬼魅出行,历史传奇,都成了志怪的故事,吓唬往深山里乱跑的小孩。
镇子与世隔绝,形成了自己独立的生存体系,学堂医馆,一应具全,婚娶丧葬,都按着旧制,拜立祠堂。
殷泽后来推算,第一个出问题的,应该是一个老人。
那是他曾爷爷辈的一个人物,那时已经是耄耋之年,身子骨虽然硬朗,可精神已经昏聩,经常坐在镇中的大槐树底下,跟几个老头子一起晒太阳,别人跟他说话,也爱答不理,只有看见小孩子手里拿着点心跑过,眼睛才亮一亮,编几个鬼故事,唬的小孩把好吃的交出来。
这些人年轻时都是叱咤一方的好手,跟阎王抢魂儿的人物,老了阳虚体弱,也要过过驱使小鬼的干瘾。
突然有一天,这老爷子就病在了床上,水米不进,他家里人虽然伤心,可也明白时日许是到了。
那时的族长是殷泽的父亲,前去看望了这老爷子,回来的时候,就听那家人发了丧。
当时殷泽并未发觉什么,那时他因为哥哥被赶出镇子,每天过的魂不守舍。
可是半年后,他父亲也病了,一样的水米不进,神志昏聩,躺在床上汗流浃背,嘴唇全是白白的干皮。
他母亲每天衣不解带地照顾,父亲还是去了。
殷泽站在棺材边,看着父亲消瘦的脸颊。
那是守灵的最后一晚,明天天不亮,就要下葬了。
他忽然发现从小到大,他并没有仔细看过他的父亲,这个男人总是行色匆匆,尽着他族长的义务,脸上不苟言笑,对待所有人,都凛若冰霜,殷泽对他的印象,总是那高立宽厚的背影,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口吻。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风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