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这才吐露出真意的说道:“其实,那首《广陵止息》我曾跟一个人学了很久,但总也学不会。我以为,这世上再有不会人把这首曲子弹得像他那般好了,可那日在窗外听到先生的琴音果真妙绝,我想就算是他……可能也比不得先生那般的技法熟稔吧。”
“我用的是技,而在子房听来却是用情,这高上立分,自然是我比不过他。”
张良抬头看了那人一眼,这高渐离虽然名动天下,可却是这么一个不图世名之人。
“这曲子的琴谱稀少,而世上能完整弹这一曲《广陵止息》的人更是寥寥无几,若有机会我还真想跟你说的这位友人见上一见,一起品茶论琴。”
“可惜啊,先生要失望了。”张良苦涩的笑了笑,那语气像是在回忆:“他已经过世几年,你们是无缘得见了。”
“这个。”高渐离窘迫的停了停,说:“是我失言了。”
张良摇摇头,这才直视起高渐离,幽幽的言道:“难道真是琴韵通心,我竟觉得先生的举止神容间和他有些相似。”
“是吗?”听到这一句,高渐离居然启唇微微的笑了一笑,“真是巧了,子房的举止神容也有些像我的一位故友。”
这人还能有几个朋友,明知道他是在说荆轲,但张良也不点破。
他起身抚摸着高渐离的那把视若珍宝的古琴,说:“既然先生有心和他相识,那子房不如代他抚上一曲如何?只是子房琴技拙劣,还比不他之一星半星,怕是要污了先生这琴弦了。”
高渐离不作回答,只是将琴囊一解的把琴递到了张良手上。
“多谢了。”张良会意的一笑,又看了看窗外漫天的飞雪,说:“和先生得遇在燕国,又是这样大雪纷飞的冬日,正应该弹一道《白雪》以衬时景。”
“子房请。”
张良将琴置于腿上,开始依律弹起来。这首琴曲琴韵平整无峰,远不如之前的《广陵止息》那样跌宕激昂,所以为很多人所不喜,但之前的萧默珩却很钟爱这支曲子。如今弹来,张良才体会出一些那人的心情,这曲子弹起来心静神和,似乎之前再多的纷扰和仇怨似乎都能化在指间。其间高渐离闭上双眼,那神情是分外认真,不想这一曲弹过,等张良回过神来他才知自己脸上湿了一片。
“子房?”
张良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尴尬的说道:“让先生见笑,是子房失态了。”
“不。”高渐离的目光中有赞许还有些说不明白的情愫,“子房你弹很好,我想……教你习琴的那人一定是一位技艺不凡的高师。”
“是吗?”
“子房你想要代那人相结与我的心意,高某已经收下了。”
若是他能在这里该有多好,张良想着,那夜咸阳宫中的景象又在他眼前反复,可不管姒姜和外面的传言怎么说,张良总觉得那人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这三年来,他曾托人去咸阳甚至在秦宫中打探消息,可每每得到的答复总是一样,萧默珩在当时身中一剑,后来跌下城楼去当场便死了。这场面不仅是宫人内侍从看到了,还有那些将士兵卒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听说那晚,嬴政曾拼命想拉他回来,可为时已晚,当嬴政发觉时萧默珩已经跳下了城楼。
每到晚上,张良都会忍不住去想象那场景,想象萧默珩一人跌下去的画面,每次都折磨得他不能入眠。他是真的死了吗?见不到尸体没也留下一句话,他不可能相信萧默珩就这么死了!可这三年来的寻觅让张良失了信心,其实在当年离开咸阳的时候他心中就有了答案,但就是不敢面对而已。
“子房,子房?”
“哦?”张良回过神来,将琴交回高渐离手里道:“抱歉,我一时走神了,先生您的琴。”
“我既可唤你子房,那就是将你当作同辈,你不用叫我先生只管叫我渐离就好。”
看来他是得到这人认可了,张良点点头:“好。”
“你之前说得对,燕国不是久待之地。”收了一时的愁绪,高渐离这时倒问:“子房你离开这里后打算去哪儿?”
“秦军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王翦的大军不是正要去跟王贲汇合一丐攻魏吗?我自然是去魏国的。”
“你是觉得秦王可能会去魏地?”
“嬴政是个喜临战场之人,既然有机会我总要试试吧。”
“那我和子房一道前去。”
“哦?”这人明明前日还水火不过的要去隐居呢?张良很是不解的问道:“高兄怎么一下转性子了?”
“如今我当你为友,自然不同。”
之前都一起共历过生死高渐离还是犹豫不决的,可今晚不过是一首《白雪》就能让他认自己为友了?张良在心中笑了笑,这高渐离果真是一个怪人。看来他之前避世是因为这世间已无友人相挂了?
“子房多谢您高看了。”
“不必。”高渐离语气淡薄,但脸上却有关切之情,“我是看子房你报仇心切,你若自己前去会恐怕会遇上不测。”
这回答让张良惊讶不小,“高兄这是在关心我?因为怕我死在秦军手里才要跟我一起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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