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在意
视线掠过,桌上有几个瓷瓶,还有一碗漆黑的汤药。
沈昭唤了声‘师尊’,走过去,碰到那药是冰凉的,没了一丝热气,他微微蹙眉,“师尊,我让人给你送的药你怎么没喝?”
闻清徵沉默着,只是静静坐在那里,腰背的姿势尚不自然,但没让自己表现出丝毫的狼狈。
沈昭看到他的样子,抿唇,不再问,只是端起那冰凉的药盏,指尖微光一闪,用了修为将那汤药温到可以入口的程度,俯身端到他身前,“师尊,把药喝了吧。”
闻清徵不回应,他便道了声‘得罪’,将闻清徵身上几处穴道点上,然后拿着汤匙,坐在他身前,慢慢地喂他喝药。
闻清徵这些天已经习惯被他点上穴道,无法动弹的样子,纵心中羞愤交加,却也表现不出什么。他便如沈昭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那微凉的汤匙抵在唇边时,只能微张开唇,话亦说不出,任那苦涩的药汁入喉。
沈昭看着身前冷着脸,带些薄怒却又不得不张开唇喝药的青年,感觉他此时温顺得可爱,像是他怀里前几天抱着的那只雪白猫咪,当他收敛了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的时候,浑身都是毛茸茸地,像是柔软的云朵,处处都惹人爱怜。
只是,若是在他没被点住穴道的时候也能那么乖顺就好了。
沈昭敛眸,把最后一口汤药喂他喝完,拿出袖中帕子,轻轻拭去了他唇边的药渍,却没有立刻解开他的穴道,而是,伸手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方形的油纸包。那油纸包叠的四四方方,严严实实,被一层层地掀开之后,里面是凝着细小糖霜的蜜饯,沈昭拈了一个在手上,轻声,“师尊,张口。”
闻清徵口中苦涩,正皱着眉,紧抿着唇,有些抗拒,以为还是那苦药。
但沈昭又重复了一遍,他只能张口。
“甜么?”
沈昭把蜜饯送到他口中,指尖特意多停留了几秒,想着,他下一刻若是不小心咬上来便好了。
那样柔软湿腻的唇肉轻轻地落在他指尖,将他温柔地裹挟,该是多么令人悸动的感觉。就算,下一刻牙齿便落下来,被咬得血肉模糊,也甘之如饴。
但闻清徵却很敏锐,感觉到他停留着,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他顿了顿,抬头,像有些疑问。把那蜜饯含在口中,感觉到糖霜在口中融化,许久没有尝过的甜味让他感觉有些陌生,一瞬间忘记这是什么味道。
直到沈昭问起‘甜吗’,他才陡然想起,原来,这便是甜。
闻清徵自从晋为金丹期辟谷之后,便很少会进食,更不用说是甜食了。
他点了点头,感觉到口中苦涩的药味渐渐消散,慢慢地,口中都是融化的糖霜,是久违的味道,好像冰封的心都了一点温度。
“我记得,以前,我刚被师尊带回宗内的时候,因为不能修行还哭过鼻子呢。”
沈昭看着他,笑了,慢慢道,“那时候师尊让宿师兄带我去山下,去凡俗界的集市里去买那些凡人小孩们喜欢的东西,我不想让宿师兄带着去,闹了很久,最后,还是师尊带我下的山,您还记得吗?”
那时候,他还是故意那样闹的。
其实,谁带着他去都一样,他自幼便早熟,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便该乖巧,但在那时却只想跟在雪发青年的身边,一刻都不想离开。
当他看到闻清徵那时蹙着眉,面容冷淡却又手足无措的样子的时候,沈昭便知道自己的计划成了一半。
闻清徵与宗内说自己要下山去凡俗界采办些东西,带他去了凡间最热闹的集市,青年那一头雪发和在修真界也令人惊叹的容貌到了凡俗界也会引起轰动,来来往往的男女都盯着他,弄得他也很不舒服。最后只是带着沈昭在一个路边摊子上买了几包蜜饯,便匆匆离开了。
沈昭那时还非要他牵着手,闻清徵不愿,他不哭也不闹,只是站在原地,一双眼睛漆黑清澈,不舍地落在他身上。虽不说委屈,但模样委屈。闻清徵于心不忍,便一路牵着他的手,一手拿着蜜饯带他回了宗。
那是沈昭幼时最怀念的一天,所以印象很深刻。
往事回首,总是让人唏嘘。
沈昭又递给他一个蜜饯,那颗蜜饯外面糖霜洁白,里面是饱满紫红的杨梅,看着很诱人,“小时候不懂事,那些蜜饯一直留着,不舍得吃,等后来再看的时候,早都坏了。”
他说着,自己笑了起来,似在笑那些时候的懵懂,沈昭握着他的手,问,“师尊,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我的,是不是?”
“……”
闻清徵心中一震,下意识要缩回手,却被他紧紧握着。
沈昭手上的温度传到他手上,将他冰凉的手心都焐热,沈昭看着他漆黑无神的眼眸,鼻头一酸,问,“师尊,你的眼睛是不是因为我受伤的?是吗?”
“……不。”
闻清徵听到他的声音变了,和以往不太一样,柔软地,带着些鼻音,好像是要哭了,喃喃道,“你,你怎么了?”
之前去找他伤了眼睛的事,闻清徵并未对除了戚怀香之外的任何人提起,就算是贺知尘问,他也只是说是自己一时疏忽,在万古遗境被妖兽伤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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